“都督，北境急报！”
    刘瑞立马扔掉手里的东西，迫不及待的接过信件。
    展开一看，神色一喜。
    “好啊，我镇北军于扈庸关重挫燕军！”
    连日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净，刘瑞只觉心下痛快不已。
    孙盼山竖起耳朵。
    “燕军主将司寇丹年轻气盛，过分轻敌，将十万大军都压在了扈庸关这个筹码上，结果反被我军巧设请君入瓮之计。”
    “这司寇丹，在池谷被我军生擒，剩下一万燕军俘虏，眼下也囚禁在城中，顾真盯着呢。”
    孙盼山微微一笑。
    “待真真回来，可有得吹了。”
    两人对她的秉性尤为了解，刘瑞也笑道，“那咱们到时候可得配合，给她点情绪。”
    “这是当然。”孙盼山缓缓摩挲着指腹，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是何人所设之计。”
    “顾真信中倒是未曾提及此事，想必是军师吧。”
    刘瑞顺着信看下去，忍不住调侃道，“唷，盼山，你那女儿可了不得，在池谷处领着先锋队诱敌深入，以五百对人五千——”
    刘瑞声音忽而顿住。
    孙盼山嘴角带笑的抬起眸，似是也对自家那不孝女的战绩有些骄傲，“然后呢？”
    刘瑞缓缓叠起信，神色恢复如常。
    “自然……是赢了的。”
    孙盼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这不孝女，性子也不带变的，到北境磨这么久了还是如此莽撞，领着五百人就敢……”
    她笑意蓦地一滞。
    只因刘瑞收起的信件上，隐隐约约写了一句话：“若见盼山，还望替我言一句，我顾真，对她不起。”
    孙盼山用力捏紧平安符，看着刘瑞，“刘都督，真真这封信，可否予我一观？”
    刘瑞看着她有些急切的眼睛，知晓她大抵是猜到了，便说道，“盼山，孙瑛她——”
    “嗯，你说。”
    “为了诱敌深入，孙瑛她领五百对阵五千，断燕军后路，最终寡不敌众，她作为小将，身中数箭，肋骨断了几根，右手虎口处崩裂。
    待军医发现时，已经只剩下一口气……至今仍躺在帐中，昏迷不醒。”
    “盼山，你先别激动，军医还在竭力救治，二殿下也从邻州遍寻名医，说不定……说不定哪天她就醒过来了。”
    孙盼山只感觉到喉咙处突然涌起来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呼吸也有些困难。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
    时间，仿佛戛然而止。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她重重的喘息一声，声音似有悲颤。
    “早都说过了，我这个不孝女……”
    “鲁莽狂妄……就爱逞匹夫之勇。”
    她说到一半，忍不住转身掩面。
    手里紧紧握着的红色平安符，无声的落地。
    \/\/
    是日，寒气入京。
    天蒙蒙亮，紫宸殿外就已经站满了准备上朝的大臣。
    脸上一如往日的颓丧，人人都在唉声叹气。
    北境之危，就像是一柄悬挂在众人头上的利剑。
    人人自危，三缄其口。
    只要不经意间稍微流露出那么一丝半点愉悦的表情，就会被那群上了发条的言官们口诛笔谏，喷得体无完肤。
    所以，每个人都是面露惶恐，倒也分不清孰真孰假。
    随着近侍一声传唤，朝臣们精神一振，鱼贯走进殿内。
    开工。
    新一日的死谏开始了。
    其中尤以慕容党最甚。
    不把北境连连败退这口锅稳稳的叩在二皇女身上，她们就白瞎了浸淫官场这么多年的优秀经验。
    只是跟她们想象中的场景有点出入。
    今日进了大殿内适才站稳，就瞧见内侍扶着心情颇好的李元贞走上凰椅。
    慕容党心底直犯嘀咕。
    怎么感觉，陛下今日的状态似乎变好了些？
    那是谏，还是不谏呐？
    陛下心情太好，估计那锅也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李元贞俯视着众臣跪下行礼，嘴角突然释放出一抹久违的和蔼笑意，“今晨孤得知了个消息，实在宽慰，愿与众爱卿共娱。”
    她抬了抬手指，位置被连夜调到前排的刘瑞紧忙踏了出来。
    “陛下，镇北军昨日急报，我大乾重创燕军！”
    “不仅生擒北燕主将司寇丹，降万余俘虏收押扈庸关，还将我大乾国土退让的城池，应收尽收！”
    “此外，顾将军率领大军已至北燕峡口，兵临城下，只待陛下示意！”
    她汇报的嗓音极为高昂洪亮，务必让大殿之中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
    顾凉坐在屏风后，视线看向李之仪，果不其然瞧见她脸上一闪即逝的憎恨。
    顾凉略带讥讽的笑了下。
    她当然知道这李之仪在想些什么。
    此次北境的军需，若非孙盼山斡旋，估计现在都出不了京都，这群人可没少在背后使绊子。
    李之仪，当然不想看见李景霂赢。
    因为北境先前连连失利，李景霂在百姓中的声望被慕容党压到了谷底，什么脏话都传出去了。
    但是这回北境一胜，形势将会立马逆转。
    李景霂的名望不仅会触底反弹，可能还会演变成大乾天命所归。
    毕竟这所有人眼里必惨败的一战。
    无人敢应，独她敢去。
    李元贞握着东珠，“好啊，霂儿此次监军有功，镇北军的将士们更有大功，待此次和谈结束，孤必论功行赏！”
    和谈？
    刘瑞麻了。
    不是应该乘胜追击吗？
    北燕如今无主将，只剩下个呼延崇，因为她们之前设计传谣，污他跟大乾亲近，所以他在燕军里并没有太强的话语权，北燕大军形散神也散。
    这么牛逼的好时机。
    我们人马都在北燕门口了，只待陛下一声令下，立马就可以攻下峡口，扬我大乾国威！
    结果就这？？
    顾凉敛眸，跟她想的差不多。
    以李元贞的性格，她不会主战。
    即便北燕女皇都欺辱到门前了，她想要的，也就是把人家撵出去。
    然而这正遂了慕容党的心意，慕容信颤巍巍的跪下，“陛下英明，老臣以为，和谈人选，该由大殿下代鸿胪寺主持。”
    慕容信睁眼就是给大皇女抢功，满堂大臣竟无一人出来反驳。
    刘瑞禁不住心寒。
    镇北军在前线拼死厮杀，二殿下也屡次将自己置身危险境地，才让敌军松懈。
    可这些人，却满脑子只想着如何窃取胜利的果实！
    “众卿以为呢？”
    李元贞和颜悦色的扫视底下一圈。
    “陛下——”正当刘瑞着急，想站出来给二皇女说句话的时候，就听见一人先出声道。
    “陛下，北境正值大寒雪季，若使臣再仔细定夺，从京都赶去，恐怕太迟了些，和谈之事不宜耽搁过久，以防节外生枝。”
    “微臣以为，是否可由二殿下代行使臣之责，于北境就地组建使团？”
    “一来既可震慑北燕大军，不给北燕喘息之机。二来，更是彰显我大乾杀伐果决，和谈之际，亦可掌握更大的主动权。”
    对对对。
    这些话完完全全就是她想说的！
    听到有超强嘴替说出她的心声，刘瑞立马噤了声。
    本来就是嘛，谁赢的谁去谈，这慕容阁老也是十足偏心眼了，还非得硬塞个想白嫖功绩的关系户。
    慕容信不悦的皱紧眉，冷声呵斥道，“何人在殿上置喙，却连面都不敢露！”
    刘瑞也转头看去。
    就见一穿着红衣直缀的年轻官员从屏风后落笔走出。
    她气定神闲的朝李元贞行礼后，又缓缓撩起衣袍，脊背挺直的跪在大殿之上。
    “微臣顾凉，死谏。”
    顾凉冷淡的抿唇。
    将前几日谏她便宜娘的那些官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