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
唯有风声在耳畔呼啸,将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白夜天与神母二人的身形如鬼似魅,掠过高山长河,踏过荒野城池。
他们的轻功已臻化境。
寻常武人纵是极目远眺,至多也只能捕捉到天际一闪而逝的淡影。
还道是飞鸟惊鸿,绝不会想到竟是两个活生生的人横渡虚空。
不过一个多时辰,远处地平线上,已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城的轮廓。
那便是雄踞一方、声名赫赫的无双城。
城墙高厚,如山岳盘踞。
砖石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铁灰色,一股肃杀沉重之气扑面而来。
城头旗帜招展,甲士巡弋,刀锋的寒光偶尔刺破空气。
白夜天径自向前,毫无迂回遮掩之意,仿佛进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自家院落。
神母默然跟随在他身侧半步之后,雪白的裙裾拂过青石街面,不染纤尘。
两人径直走向城中心,那片最为巍峨气派的建筑群——城主府。
朱漆大门,铜环狰狞。
门前八名带刀侍卫按刀而立,目光锐利如鹰。
眼见白夜天与神母二人气度超凡,绝非常人。
侍卫头领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横刀阻拦,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紧张。
“站住!此乃城主府重地!来者通名!”
白夜天恍若未闻,脚步未曾有片刻停顿。
身旁的神母微微抬眸,玉手轻拂,如撷花采露般优雅随意。
一股无形却磅礴柔韧的气劲无声涌出。
几名侍卫顿觉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又像是被滔天巨浪迎面拍中。
脚下踉跄,完全无法控制身形,惊呼声中纷纷向后跌退。
重重撞在身后高墙之上,闷响连连,尽数昏厥过去。
“敌袭——!”
府内警钟刹那间疯狂震响,急促铿锵的钟声,撕裂了无双城的繁华表象。
密集如雨点的脚步声、铿锵的刀剑出鞘声、以及声声怒喝从府内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大批身着无双城服饰的精锐弟子手持利刃,如临大敌。
迅速涌出结成阵势,将踏入大门的白夜天与神母二人团团围在中央。
“何方狂徒!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擅闯城主府?!”
一名看似头目的壮汉厉声喝道,手中长刀直指二人。
白夜天目光平淡,缓缓扫过全场。
“让独孤一方出来见我。”
“狂妄!”
那头目被他的态度激得怒极。
“城主尊驾,岂是你这藏头露尾之辈想见就见?!”
他吼声未落,已挥刀欲扑上前。
便在此时,一个低沉雄浑、充满威严的声音自内府深处传来,如同闷雷滚过庭院。
“何事喧哗?!”
人群应声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
一名身穿锦袍、面容威仪、眼神深邃锐利的中年男子。
在一众气息沉凝的高手簇拥下,缓步走出。
其人龙行虎步,自有一派上位者的气度,正是无双城城主,独孤一方。
他锐利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昏厥的侍卫,眉头紧蹙,随即落在院中的不速之客身上。
当他的视线掠过神母时,感受到那股如渊如海、深不可测的气息,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为首的白夜天身上,心中惊疑不定。
他压下心头悸动,沉声开口:
“阁下是谁?为何闯我府邸,伤我手下?”
白夜天看着独孤一方,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本座白夜天。”
“独孤一方,本座给你两个选择。”
“臣服于本座!”
“或者!”
“死!”
语惊四座!
满场无双城弟子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惊怒的哗然之声。
独孤一方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怒极反笑:
“好!好!好!真是后生可畏!”
“本座执掌无双城多年,纵横江湖,什么风浪没见过?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对本座说话!”
“就凭你?和你身边这个女人?便想让我无双城臣服?”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白夜天已然懒得再多费唇舌。
今日来此,本就不是为了谈判。
而是为了,以绝对武力,碾压收服!
他身形微动,下一瞬,竟如同鬼魅般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并非极速带来的错觉,而是真正的、近乎瞬移般的消失!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再度捕捉到他的身影时,他已赫然出现在独孤一方的面前!
不足三尺之距!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出了在场所有人视觉捕捉的极限!
独孤一方浑身汗毛倒竖,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
他甚至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反应,只觉一股恐怖至极、宛如整片苍穹轰然塌陷般的威压当头笼罩而下!
“吼——!”
他体内雄浑的真气本能地疯狂爆发。
护体罡气瞬间催至顶峰,周身空气都为之扭曲震荡!
与此同时,他身后那数名无双城高手,也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惊怒交加,厉喝着同时出手!
刀光、剑影、拳风、掌劲,裹挟着凌厉杀机,从数个不同的方向猛攻向白夜天周身要害,试图围魏救赵!
然而,一切皆是徒劳。
白夜天并指如剑,姿态写意悠然,竟完全无视了那些足以开碑裂石的凶猛攻击。
他的指尖缭绕着一层玄奥莫测、仿佛能洞穿虚冥的晦暗指力,轻描淡写地向前一点。
“噗——”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独孤一方那凝若实质、坚不可摧的护体罡气。
在这轻轻一指面前,竟脆薄如纸,应声而碎!
那根手指,视一切阻隔为无物,精准无比地点在了独孤一方的眉心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独孤一方浑身剧震,前冲的架势猛然僵住。
怒容凝固在脸上,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呆滞。
他周身澎湃奔流的真气如同被戳破了的气囊,轰然溃散,消弭于无形。
所有动作都僵滞在半空,动弹不得。
而那些攻向白夜天的诸多攻击,在距离他身体尚有三尺距离时。
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噗噗声响,劲气四溅,却难以寸进!
恰在此时,神母身影微晃,上前一步。
她衣袖轻拂,动作曼妙如舞蹈。
一股磅礴浩大、却又带着绵绵柔劲的气劲,如同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出。
精准地掠过那几名无双城高手。
“嘭!嘭!嘭!”
那几名高手如遭重锤轰击,护身气劲瞬间破碎,鲜血狂喷而出。
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砸入后方的人群之中,引起一片惊呼与混乱。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无双城弟子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立在原地。
他们眼中武功盖世、近乎无敌的城主,竟然……竟然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下?!
甚至连一丝像样的反抗都无法做出?!
这个叫白夜天的年轻人……他到底是人……是鬼?!是魔?!
白夜天的手指,并未离开独孤一方的眉心。
指尖处,一点深邃、妖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紫色幽光——“魔种”迅速凝聚。
倏然之间,便透过其眉心祖窍,注入其中。
那一点紫芒沿着玄奥的轨迹,一路向下,最终沉入其丹田气海深处。
这个过程,远比之前为神医种下“魔种”时更为粗暴,更为直接,也更为快捷。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便已完成。
白夜天缓缓收回了手指。
独孤一方身体再次剧烈一颤,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恢复了神采。
但那神采之中,先是极致的茫然,随即被无边的惊怒与骇然所取代!
他猛地后退半步,惊疑不定地内视自身。
立刻便察觉到了丹田中那多出来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与自身真气诡异交融却又泾渭分明、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紫色魔种!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失声喝道,声音因惊惧而微微变调。
但下一刻,当他更清晰地感受到那“魔种”与他性命交修、一念便可定他生死的恐怖联系时。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第二句问话脱口而出,意味已截然不同。
“你,这是想做什么?!”
白夜天负手而立,衣袂无风自动,声音平淡如水。
“此为你丹田中之物,名为‘魔种’。”
“它可助你淬炼肉身皮膜、增强武道根骨,亦可助你洗炼精神识海、提升悟性资质。”
“这是本座赐予你的第一份好处。”
“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骤寒。
“只要你的实力未能超越本座十倍以上,便永无可能将之逼出体外。”
“换言之,你的生死,从此只在本座一念之间。”
“本座欲一统神州,正需人手。独孤一方,现在,你可愿臣服?”
独孤一方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目光剧烈闪烁,胸膛起伏不定。
惊怒、恐惧、不甘、挣扎、骇然……
种种复杂情绪在他眼中疯狂交织变幻。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丹田内那枚“魔种”所蕴含的可怕力量,以及那致命的威胁。
空气凝固了许久。
终于,他眼中所有的挣扎光彩尽数熄灭。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膝盖,向着白夜天低下了他那从未向任何人低下过的头颅。
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独孤一方……拜见主人!”
“愿……愿率无双城上下,效忠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一幕,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无双城弟子的心头。
所有人目瞪口呆,心神剧震,几乎怀疑自己身在梦中,所见所闻皆是虚幻!
他们心目中至高无上、威严霸道的城主……竟然真的……如此轻易地向人跪地臣服了?!
白夜天微微颔首,神色无喜无悲。
他自然清楚,此刻独孤一方的臣服,绝非出于真心。
更多是源于绝对武力的死亡震慑,与“魔种”初植时带来的灵魂战栗。
但这已足够。
初步的控制已然达成,后续自有种种手段,让其不敢、也不能生出丝毫二心。
“起来吧。”
他淡淡道。
“是,主人。”
独孤一方恭敬应声,缓缓站起身,垂手恭立一旁,姿态放得极低。
与先前那威震一方的城主判若两人。
“让你的人散了吧。”
白夜天吩咐道,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依旧处于巨大震惊和茫然中的无双城弟子。
独孤一方立刻转身。
面对着一众门人,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都退下!各归其位!”
“今日府内发生一切,列为最高机密,不得有只言片语外传!违令者——”
他眼中寒光一闪,杀机毕露。
“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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