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几人一起回头，只见马老太太啪嗒一声不知道从哪摔了下来。
    看起来摔得还有些重，她的尸体像没有骨头的烂泥，一点点地堆砌重组，才站了起来。
    “不可能，都别怕，她是那个妖怪变的，你们忘了那个妖怪已经受了重伤？”
    马老爷声音已然颤抖，这几人，他是最怕马老太太的。
    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希望其他几人反过来给他信心。
    “是吗？她是妖怪，那我是谁？”
    另一个声音从侧面飘过来。
    马老二的新媳妇，梅娘，搔首弄姿地站在那里，衣服褪了一半，露出雪白的双肩，然后整块皮也从脸上掀开一半，露出一半带肉的骷髅。
    在月光之下有种反差美感！
    “鬼啊！”
    “妖怪！”
    马家的四个男人大叫一声，抱头乱窜。
    “我是你娘！”
    “那我是谁？”
    一鬼，一妖在他们后面不断地追赶。
    ……
    周野在屋顶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觉得对于坏人的惩罚，由受害者亲手来报还是挺有意思的。
    这个世界有阎罗殿也有天庭，从地府捞个鬼魂，对周野这种得道高僧根本不是问题。
    周野学的第一部经书，《地藏经》就有这样的功能。
    把马老太太招过来，让她自己管教自己的儿子孙子，也是天经地义。
    只是马老太太有没有那个狠心搞死自己的儿子，那就不一定了。
    即使她的儿子杀了她！
    体会世间情爱，然后从中超脱，本就是和尚下山历练的主要课题。
    周野虽然经历许多，对情爱有自己的理解，但是也想看看马老太太的结局，从而进一步感悟。
    所以他在马家又待了几天，看着被折腾得马家鸡飞狗跳。
    马老太太最终吓死了自己的儿子。
    对孩子的爱终究没有超脱对凶手的恨。
    这让周野颇为意外，但细想又觉得合理。
    所以母爱是伟大的，只因为那是你的母亲！
    而马老二和梅娘新婚不到十天，就休妻了。
    原因是他已经无法正视自己的妻子。
    梅娘并不知道有妖怪拿她的模样作孽的事情。
    所以她很不理解，十分痛苦地离开了马家。
    但从周野这种知情人的角度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马家并不是良善之家。
    早点超脱都是好事。
    这很符合佛家的理念，万般皆苦，唯有放下。
    不过，梅娘说到底是受了无妄之灾，她没有机会选择。
    自以为是地去救赎她也是一种傲慢。
    所以周野对那妖怪的惩罚，就用在这上面了。
    “去吧！你害她被休，就该给她补偿！”
    那妖怪已经换了一张皮，变成了身体硬朗的老婆婆。
    “多谢大师宽恕，我一定会保护好梅娘，帮她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周野等那妖怪走远才松了口气，只因为妖怪的另两张人皮还在他手里。
    他真怕妖怪临时想起来，提一嘴，作为得道高僧，就不好意思昧下来了。
    这人皮可是好东西，简直就是高等级的易容术。
    他已经看那妖怪操作一遍了，只需要改一下人皮上的画，就可以改个模样。
    最关键的是在这个鬼怪世界里，它能遮挡妖气，也就能遮挡其他特征的气息。
    这对于修行者来说，就是藏踪匿行的好宝贝。
    周野承认自己起了贪心。
    但往好处想，他还放过了那个妖怪一命，就真真是慈悲为怀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周野离了马家所在的小村子，一路来到了钱塘县。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许仙和白素贞什么情况，总之先来摸摸底是没错的。
    钱塘自古繁华，是有名的大县，要找个人还真不容易。
    不过，故事里许仙的姐夫在钱塘县做捕头，很容易找。
    周野也不着急，先化缘填饱肚子。
    到底是富庶的地方，这里的百姓人家不光给吃食，还给钱。
    周野拒绝了钱财。
    这和马老爷给的一两银子不同，那是抄经的报酬，这个时代书籍本身就贵。
    而现在他是化缘，简单来说，就是要饭。
    对方可能会因为信仰给出一个月的花销，这钱拿了就是作孽！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要尊重职业道德。
    要尊重那些真正有信仰的人。
    利用信仰骗钱，在这个世界是要下地狱的。
    而这里可是真有地狱！
    所以他明明自己有钱，但顶着和尚的模样，也没有去酒家大吃大喝。
    太影响佛门的形象了！
    万一被佛祖惦记了，给他整个九九八十一难，找谁说理去？
    周野还是遵从苦修的原则，万一忍不住想吃肉，就化妆成世俗人去吃。
    画皮的用处，这就有了。
    因为周野拒绝钱财的高尚行为，那户人家更加虔诚了，邀请他一起吃了一顿午餐。
    吃饱喝足，周野继续在县城里溜达。
    “许仙，这边！”
    一个孩童的声音吸引了周野。
    他转头看去，只见几个五六岁梳着几个发鬏的小娃娃在街上追逐打闹。
    “不是吧？我来这么早？”
    周野不确定那个孩童喊的许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但总要看一看。
    于是他转了方向跟了上去。
    这些小孩子别看腿短，疯起来，一个劲地跑。
    周野一个和尚在大街上狂奔也不合适，只能远远地坠在后面，慢慢寻着路过去。
    好在小孩的注意力总是被奇奇怪怪的东西吸引，他们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实际上绕了一圈没离开太远。
    周野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趴在一个池塘边上拿着小木棍绑着绳子钓蛤蟆了。
    蛤蟆很笨只要你找东西在它眼前晃一晃，它就会以为是飞虫，就会咬住。
    这些小孩没有鱼钩，就是拿绳子逗着蛤蟆玩。
    就这也把几个肥硕的家伙拽上了岸。
    几个孩子捏着蛤蟆玩得不亦乐乎。
    只有一个孩子远远地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等其他人玩够了，把蛤蟆随手丢在地上，一溜烟又都跑走了。
    那个孩子才上前，把一个个半死不活的蛤蟆丢回了池塘。
    周野看着这一幕，已经确定了这就是许仙了。
    不同版本的故事里，许仙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也许迂腐，也许懦弱，也许愚笨。
    但他的底色都没问题，那就对生灵有一种悲悯感。
    即使他自身什么都不是，但他还是会同情那些受苦的人或动物。
    就像最初的周野。
    难怪原剧法海非要许仙出家，从周野现在的角度来看，许仙真的很适合当和尚。
    因为只有和尚可以不切实际地空谈善良，就有人巴巴地供养他们。
    至于当和尚算不算好事？
    或者遇见白素贞算不算好事？
    这都需要许仙自己去判断。
    只是，周野觉得自己可以在他产生自己判断之前，做一点点地改变。
    “孩子，你是叫许仙吗？”
    “嗯，大师父，你是真和尚吗？”
    周野被许仙问的一愣。
    突然想到这个时代许多人贩子都是扮演成僧侣道士混迹江湖。
    他尽量友善地笑道：
    “贫僧金山寺法海，下山游历路经宝地，想讨碗斋饭，最好能再借宿一晚。”
    “可是，刚过了午饭时间！”
    周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鼓着，正准备再找个过得去的理由。
    又听见许仙说：
    “跟我来吧，我家有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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