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这些年与慕容家无形的较量,以及在朝堂宫廷中经历的倾轧与阴谋。温瑶握住他的手:“但王爷做到了。”“非我一人之功。”傅韶景反握住她,目光落在她脸上,“若无你在侧,我未必能一次次涉险过关。”
这话出自一向冷峻寡言的他口中,已是极致的情话。温瑶脸颊微热,心底却暖融一片。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窗外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直至庄门外停下。很快,院外传来石磊与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傅韶景和温瑶对视一眼,皆有些意外。此时此地,会有谁来?
书房门被敲响,石磊在门外道:“王爷,王妃,京中来了一位小公公,说是奉太后娘娘口谕而来。”
太后?傅韶景微微蹙眉:“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个面生的小太监,年纪很轻,冻得鼻子通红,进门便跪下行礼:“奴才叩见王爷、王妃。太后娘娘凤体突然有些不适,思念王爷王妃,特让奴才来请二位回宫一趟,说想见见。”
太后不适?傅韶景和温瑶心中同时一紧。太后年事已高,虽一向硬朗,但老人家身体难料。
“太后娘娘何处不适?可传了太医?”傅韶景立刻问。小太监低着头回道:“说是昨夜受了些风寒,今早有些咳嗽头晕,已传过太医瞧了,说是无大碍,只需静养。但娘娘心里挂念王爷王妃,故而……”
听闻无大碍,两人稍松了口气。但太后思念,他们自然不能耽搁。
“即刻备车,回京。”傅韶景下令。
温泉休憩再次中断。车驾很快准备好,冒着细雪赶回京城。
一路无话。抵达皇宫时,已是傍晚。两人径直往慈宁宫去。
慈宁宫内灯火通明,药香淡淡。太后并未卧榻,而是披着外袍坐在暖榻上,正由宫女伺候着喝药,脸色确实有些倦怠,但看到他们进来,立刻露出笑容。
“皇祖母。”“太后娘娘。”两人上前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太后放下药碗,拉着温瑶的手让她坐在身边,又对傅韶景道,“哀家没事,就是一点小风寒,倒累得你们大冷天跑回来。”
傅韶景仔细看了看太后气色,确实不像大病,心下稍安:“皇祖母身体要紧。可还有哪里不适?”“没有没有,喝了药好多了。”太后笑着摆手,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就是想着你们在外头,天寒地冻的,心里记挂。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又絮絮叨叨问了些庄子里的情况,泡汤可舒服,吃食可合口,仿佛真的只是寻常思念孙辈的老人。
傅韶景和温瑶一一答了,陪她说笑片刻。
太后似乎终于满意了,脸上倦意更浓。宫女上前伺候她歇下。
傅韶景和温瑶告退出来,心下都有些奇怪。太后此举,似乎不像她平日作风。虽说是思念,但特地派人风雪天将他们从温泉庄叫回,总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两人出了慈宁宫,正要往宫外走,却见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太监匆匆赶来,笑着拦下他们:“王爷、王妃留步。陛下知晓二位进宫,请二位去养心殿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皇帝也要见?傅韶景和温瑶心中疑惑更甚,只得跟着大总管往养心殿去。
养心殿内温暖如春,皇帝正站在一幅巨大的疆域图前,似乎在思索什么。见他们进来,笑道:“母后一时念起,扰了你们清净了。”
“臣不敢。太后凤体安康最重。”傅韶景道。皇帝点点头,目光落回地图上,忽然道:“韶景,你来看。北境经此一乱,赵擎老将军上表,言及戎狄虽暂退,但其部族整合之势已成,恐三五年内必有大患。他建议,应趁此时机,重新整饬北境防务,增筑堡垒,训练新军。你以为如何?”
傅韶景上前几步,看向地图。皇帝所指,皆是北境关键隘口和兵力薄弱之处。他沉吟片刻,道:“赵老将军所言极是。北境防务确需加强。尤其是黑水河、狼嚎谷这几处,地势险要,若能增筑军堡,屯以精兵,可扼戎狄南下咽喉。”
“朕亦做此想。”皇帝颔首,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此事关乎国本,非重臣宿将不足以统筹。韶景,你曾在北境历练,又刚平定叛乱,威名犹在。朕意,将此重任交予你,命你为北境巡边使,总揽整军事宜,你可愿意?”
傅韶景一怔。北境巡边使,权柄极重,但亦意味着长驻边关,远离京城,辛苦异常。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温瑶。
温瑶也微微吃惊,但并未露出异色,只安静站着。
皇帝将两人反应看在眼里,笑了笑:“自然,不是让你即刻赴任。开春后再动身不迟。期间可在京统筹人员物资。至于温瑶……”他看向温瑶,“你若愿随行,自是最好。若想留在京中陪伴家人,朕与太后也会代为照料。”
话已至此,傅韶景深知此事关乎国防大计,不容推辞,当即躬身:“臣,领旨。”
皇帝满意地笑了:“好!具体细则,明日朝会议后再详谈。天色已晚,你们今日便歇在宫中吧,母后想必也想多看看你们。”
直到被引到宫中往日居住的殿阁,傅韶景和温瑶才回过味来。太后突如其来的“思念”,皇帝恰到好处的“召见”,以及这项突如其来的、重要的任命……
“皇祖母和皇叔,是故意召我们回来的。”温瑶轻声道,“只怕太后凤体微恙是假,想亲自看看你好不好,再让皇叔当面将这差事交给你,才是真。”
傅韶景岂能不明白。皇帝和太后是怕他经过连番折腾,心生倦怠,不愿再担重任,故而用了这般迂回又体贴的方式。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有无奈,也有暖意。
“北境苦寒,此去经年……”他看向温瑶。温瑶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王爷忘了?我说过,夫妻一体,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边关风沙,也好过京城独守。何况,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或许更多。”
她眼神清澈而坚定,毫无畏难之色。傅韶景心中触动,反手紧紧握住她的:“好。那我们便一起去。”
回到王府,傅韶景立刻忙碌起来。书房灯火常亮至深夜,各地送来的北境军情、舆图、将领档案堆积如山。
他需在赴任前,尽可能熟悉情况,拟定初步方略。温瑶从旁协助,整理文书,誊抄要点,她的细致缜密恰好弥补了傅韶景有时过于宏观的策略。
这日,傅韶景正对着一份北境粮草转运的陈旧条例皱眉,温瑶端了参茶进来。“可是有何难处?”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傅韶景指尖敲了敲那卷宗:“北境军粮补给,多年沿用旧制,损耗巨大,效率低下。且各级经手官吏盘剥克扣,已成痼疾。若不革除,纵有再多粮草,也难到兵士手中。”
温瑶俯身看了看,沉吟道:“此事或可借鉴江南漕运与温家商行物资调配之法。设立直达军前的专项通道,减少中间环节,量化核算,严惩贪墨。或许……我可试着草拟一个条陈?”傅韶景抬眼看向她,眼中带着赞许:“好。此事便交由你。所需数据,我让石磊调给你。”他深知温瑶的商业头脑和管理才能,此事交予她,再合适不过。
温瑶领了差事,也兴致勃勃。她召来王府账房中有经验的先生,又通过温家商行调阅了一些货物流转的案例,结合北境实际情况,埋头研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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