铳炮声稍息,白阿林俯在枪眼后观察,那些野人女真的部落民连屯村外壕沟的边都没摸到,就在猛烈的铳炮之中溃散,之前狼嚎一般的呐喊已经成了凄厉的惨叫和惊慌的喊声,大股大股的部落民扔下武器抱头鼠窜,有些还有胆气的,则试图将负伤的同伴亲友拖走,很快又被清军的弓箭和鸟铳射翻。
屯墙前的田地里倒了一地的尸体和伤员,这些部落民没什么组织和纪律,自然也没有战场噤声的军纪,负伤倒在地上,便拼了命的在惨叫和求助,反倒刺激得那些逃跑的部落民更加狼狈的放腿狂奔。
“这么不经打……等这些野人退了,我去给你把那些受伤的抓回来…….”白阿林扭头朝赵可兰说着,就在此时,却又听到一声牛角号的声响,回头一看,却见山林之中又涌出了一千多人的部落民,骑着马的头人正把那些逃散的部落民又重新集结回队伍里头。
“呵!还分了波次…….”白阿林冷哼一声,猛然又发觉不对:“嗯?这帮家伙……看着不大一样啊…….”
这些部落民明显比之前那些更有组织和纪律,武器装备还是一样的简陋,队列却相对严整,缓步行进到一定距离,百余名部落民快步向前,在队列前拉起三道稀松的长线,整个部落民的阵列缓缓停步,他们在地上插上一排支架,然后解开背上背着的用破布毛皮包裹着的武器,露出一杆杆几乎一人高的火枪。
“好家伙!整个野人女真诸部都凑不齐这么多杆火枪吧?”白阿林皱了皱眉,面色冷峻的盯着那些正在调试火枪的部落民:“三百多步的距离……能打得准?”
黑龙江道路条件稀烂,从宁古塔至黑龙江城都只有小路可通行,黑河屯又处在更北的位置,那是连条像样的道路都没有,他们自然也没法携带什么重炮火炮,屯中只有一些轻型火炮,三百余步的距离,已经超过了这些轻炮的有效杀伤距离。
“老白,看那边,有人在林子里头盯着!”一旁的赵可兰忽然伸手一指,白阿林眯眼看去,正见那些部落民的阵列后头的山林中露出几个身影来,白阿林取出插在束带上的望远镜望去,却见那伙人的装束与附近的部落民完全不同,戴着宽边皮帽、穿着长及膝盖的灰色大衣,穿戴锁子甲,腰间别着带环手的形制古怪的长刀,有些人还提着几把火枪,枪尾处都加装了利斧。
他们的皮肤白得泛红,大多留着大胡子,身材也很高大,领头的一人是唯一一名戴着头盔的,圆顶头盔上刻着一个双头鹰的纹饰,也是一脸的大胡子,正用望远镜观察着屯村里头的情况,似乎没想到这么一座屯村里的清军军官都能配有望远镜,瞄到白阿林的位置时明显的愣了一下,回过头去交代了几句什么话,然后又拿着望远镜和白阿林隔空对视起来。
“是罗刹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罗刹人!”白阿林将望远镜递给赵可兰:“人人披甲,装备精良,还有那身材,得耗费多少钱粮养起来?恐怕都不是传闻中那些什么哥萨克的雇佣军,怕是从雅克萨来的那什么射击军。”
“难怪突然冒出来这么多野人女真部落民来围攻咱们,还有这么多火枪,果然是罗刹人在背后搞鬼,纳兰将军一到,他们就跑来试探咱们了。”
“拿人命试探……”赵可兰的视线转向那些部落民,后方押阵的头人正拳打脚踢的把逃散的部落民塞进阵中:“第一轮就该清楚这些部落民不是我们的对手,却依旧强逼着他们上阵……这是根本没把这些野人女真部落的人命放在眼里。”
“对我们来说倒是件好事…….”赵可兰嘿嘿一笑:“罗刹人不当人,我们才有插手进去撬墙角的机会。”
“先打完这仗再说吧!”白阿林见那些部落民铳手已经把火铳架在支架之上,当即喝令众人避铳,不一会儿,便听到火铳声连绵响起,铳弹在屯墙上打得噗通作响,那些部落民显然经过一定的训练,最前列开火、后两列装弹,倒也有条不紊,用重型火枪连绵的火力压制着屯墙上的守军。
与此同时,借着火枪的掩护,那上千人的部落民大阵也轰然向前,刚刚摆阵之时还勉强能维持相对严整的队列,但如今这么一动,整个阵列一下子就散乱起来,又变成了乱哄哄的向着屯墙方向涌来,混杂在其中的弓箭手时不时停下来放箭协助后方的火枪队压制守军,却反倒搅得部落民的阵列更加的乱七八糟。
“根本就称不上一支军队…….白莲教的教民恐怕都比他们有组织……”赵可兰在心中默默吐槽着,她倒也没瞎说,白莲教的青壮教民也会组织起来练拳,多少都有一些纪律性和组织度,相比而言,这些部落民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强行捏起来的。
“他们打不破这屯村……那些罗刹人,是在试探我们的援军要花费多少时间才抵达…….”赵可兰缩在枪眼后,眯着眼瞄着远处那山林之中的几个射击军:“这样的试探……要死多少人?呵!打破屯村除外患、部落民死光了除内患是吧?这么说来……这些罗刹人和野人女真部落的关系……危险的很哦!”
白阿林的喝令声又一次响起,唢呐声再次响彻整个屯村,火铳火炮次第开火,那些海潮一般涌上来的部落民翻倒一片,又一次一哄而散,部落民的火枪队还在压制着屯墙的火力,清军没法像之前那般冒头点杀,也只能放任那些部落民将一些受伤的同伴给拖了回去。
但那些部落民退回去没多久,很快又重新组织了起来,赵可兰没有在意那些正在结阵的部落民,以他们这毫无组织和纪律的攻击,根本不可能在援军抵达之前打破这座屯村,她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那些俄罗斯人,却见几个头人模样的部落民来到他们身前,低声下气的在恳求着什么,那领头的射击军军官则粗暴的辱骂着什么。
双方争执了一阵,那射击军军官忽然拔刀,随即,人头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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