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外面那些车马都是主子给弄回来的？”
    进了屋以后没了外人，贾天寿就显得更加亲近。
    阿克善点了点头，笑道：“下午的时候撞见的，那些护车的明卒一见我们就跑了，要不然也不会回来这么晚。”
    “那奴才可要恭喜主子了，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不知道能受赏几个前程。”贾天寿又奉承了一句，紧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牛二吩咐道：“牛二，主子劳累了一天了还没吃饭，你去招呼人给主子做饭。”
    “不急。”
    阿克善摆了摆手：“暂时我还不饿，而且话还没说完，等说完了以后再说。”
    贾天寿躬了躬身：“还请主子吩咐。”
    “此次直抵明人的京师，乃老汗以来都未有之事，这里离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金世宗（完颜雍）的寝陵不远，大汗已经决定去良乡祭奠这两位皇帝，上几日就遣人回叶赫部请大萨满，估计人已经在路上了，到时候都由咱们镶红旗来护卫。”
    贾天寿微微一愣神，心道这打仗就已经够乱的了，现在萨满又来了，还得护着他们那岂不是更乱了？
    就在贾天寿发愣之际，阿克善又如同倒豆子一般对着贾天寿严肃地道：“萨满能通天地神灵，你那里管着的包衣都是汉人可能不知道，到时候一定要约束好，莫要冲撞了萨满的大驾，要不然我唯你是问！”
    叶赫女真与建州女真打了数十年的仗，两方几乎是血仇的关系，在努尔哈赤将叶赫部收服以后，并没有将其亡灭，一方面通过联姻，另一方面通过让其掌握女真人的祭祀权来达到稳固叶赫部的目的。
    而叶赫部的大萨满也就是女真人的大萨满，如果建州女真算是“君权”的话，那叶赫女真就是“神权”的范畴，
    不过这一点在皇太极上位以后发生了改变，为了拉拢蒙古人，皇太极制定了“分封以制其力，崇释以制其生”的策略，大力推行目前在蒙古诸部广为流传的喇嘛黄教。
    这也引发了叶赫部的不满。
    叶赫女真内部又分同姓叶赫和异姓叶赫，同姓叶赫就是纯正的女真人，而异姓叶赫则是入赘到同姓叶赫的蒙古土默特氏，后改了姓氏，异姓叶赫通过联姻等手段逐渐掌控了叶赫部的统治权。
    由于地理位置和叶赫部贵族的原因，叶赫部与蒙古人的习性更为接近，在建州诸部当中，是最善骑射的一部。
    蒙古人最早信奉的其实也是萨满教，不过由于蒙古王公们的支持，喇嘛教逐渐替代了萨满教，成为了蒙古人的信仰，但叶赫部却一直恪守萨满教。
    在努尔哈赤起兵以后，或许是为了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又或许是给自己的正统性加上佐证，反正说自己是金朝女真的后裔。
    而皇太极在攻入明人的京畿以后，自然要去位于良乡的金朝陵墓去祭奠一番。
    其实说是祭奠，一方面是为了宣扬自己的武功，而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了稳固有所不满异动的叶赫部。
    “奴才醒得了，主子放心，要是哪个敢冲撞了萨满的大驾，到时候主子不说，奴才也会弄死他。”
    接着，贾天寿又有些狐疑地道：“主子，大萨满那么大年纪了，还能千里迢迢的来么？”
    “大萨满身体不便，自然不能亲自前来，这次来的是‘小萨满’。”
    贾天寿心中了然，前年时叶赫部大萨满突然宣布指定了大萨满的继承人，以后若非必要都会由这个继承人来主持祭祀事宜。
    由于大萨满还未宾天，他的继承人也只能称呼为“小萨满”。
    “此乃小萨满第一次在女真诸申面前亮相，如今我们在明地，万不得有一点闪失疏忽。”
    但这个小萨满说起来还颇为神秘，出入皆以面纱遮面，同时主持的几场祭祀都是在出征前大汗与贵族们拜谒堂子时，在大军面前出现确实是第一次。
    看着阿克善严肃的面容，贾天寿再三保证。
    紧接着他又向阿克善问道：“主子，咱们这次出来已经抢了不少的好东西，这仗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阿克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土谢图汗（即科尔沁部首领奥巴）已经明确说不想打了。”说着阿克善又冷笑出声：“这些外藩蒙古实在是靠不住，稍微吃到了一些好处就想打退堂鼓。”
    其实贾天寿的心中也十分急切，他出来时那丹珠已经显了怀，虽然有马姐照看，但他关心则乱，哪里能放得下心？
    不过这话，贾天寿可不敢与阿克善做说。
    至于要打几时那就便打几时罢，只要自己留下这一条命就好。
    贾天寿在心中默念道，连他自己也发现了，在得知那丹珠怀孕有了自己的崽子以后，本来就怕死的他，如今还要加一个更字。
    随后阿克善又问起了今日他们大部队的动向，贾天寿如实地说了。
    想到如此轻易地就撤了军，贾天寿甚至有些惋惜地对着阿克善道：“主子，这袁都督实在是不好对付。”
    阿克善却不以为意，笑道：“急躁什么，主子们自有办法，前两日岳托主子就托那王太监给韩林带了封信，想必现在已经传开了，这袁都督也未必不能行此举。”
    听到韩林被离间，贾天寿心中一紧，但又不敢多嘴去问只能憋在心里，十分不痛快。
    在伺候阿克善吃饭歇息以后，贾天寿和牛二两个人就退回了帐篷，刚进去就发现一股子糊味儿，在贾天寿的威胁下，谁也不敢吃饭，甚至为了避嫌连动都不敢动，由此就糊了锅。
    贾天寿大怒，给这些包衣一顿连打带骂，最后无奈也只能将本身就不好吃，现在又糊巴啦啃的东西咽进了肚中。
    这一弄完都已经半夜了，贾天寿自己也累了一天，在离着塘火最近的位置躺下，塘火的余温滋润着他的周身，一片暖洋洋当中，贾天寿有些昏昏欲睡。
    不久外面就响起了滚滚的冬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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