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强忍笑意，再次喝道：“霜霜！”
    一名沉默的瘦削少女无声出列。
    她取出一块脏污的布条蒙住双眼，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把粗糙简陋、几乎快要散架的木弓。
    她侧耳，似乎在捕捉风中的声音。
    “弓弩技，”她声音清冷，“左眼。”
    弓弦微颤。
    一支同样简陋的木箭离弦，划破死寂的空气，飞向大殿外灰蒙蒙的天空，划出一道高而远的抛物线，消失在视线尽头。
    夏惊天神识瞬间延展。
    万丈之外，一棵枯树虬枝上，一只正在爬行的蜥蜴，被木箭精准无比地贯穿左眼，钉死在树干上，箭尾犹自颤动。
    “合格。”夏惊天收回目光，声音依旧平淡。
    “下一个，铁头！”老者的声音在大殿空洞的回响中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一个身材异常敦实、头颅仿佛比常人大上一圈的少年默不作声地走出来。
    他赤手空拳，径直走向大殿角落堆放的废弃杂物——几段锈蚀断裂的粗大铁链、半截崩口的巨斧、一块布满裂纹的沉重石碑。
    他弯腰，双手抓住那半截巨斧的斧柄。那斧头锈迹斑斑，斧刃崩裂，斧柄也腐朽不堪。
    “兵器技，斧。”少年声音沉闷。
    下一刻，他单臂抡起那半截巨斧！
    动作毫无花哨，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沉重与力量感。
    呜——！
    空气被蛮横撕裂，发出沉闷的爆鸣。
    斧影并非迅疾，却带着碾碎一切的霸道轨迹，狠狠劈向那块厚实的残碑！
    咔嚓！
    刺耳的碎裂声炸响！
    坚硬的石碑应声而裂，断口处竟平滑如镜！
    而那柄腐朽的巨斧，在完成这雷霆一击后，斧柄寸寸断裂，斧头也扭曲变形，彻底报废。
    少年随手扔掉废铁，默默退回阴影。
    自始至终，动作简洁，呼吸平稳。
    夏惊天瞳孔微缩。那并非依靠蛮力，斧刃落点、力量爆发、轨迹控制，皆妙至毫巅，将一柄废铁用出了神兵利器的威势。他缓缓吐出一个字：“可。”
    “丹炉！”老者低喝。
    一个面色苍白、身形瘦削如竹竿的少女怯生生上前。
    她手中没有丹炉，只有一堆刚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混杂着泥土和虫尸的不知名枯草烂根。
    她蹲下身，指尖捻起几片枯叶，几根烂根，动作轻柔得如同抚弄易碎的琉璃。
    “炼丹技，”她声音细若蚊蚋，“祛秽。”
    她将那些污秽之物拢在掌心，双手虚合。
    没有火焰升腾，没有光华闪耀，只有她掌心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吸力。
    肉眼可见的，枯草烂根上附着的污黑泥土、霉斑、细小的虫尸，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剥离、粉碎、湮灭。
    几息之后，她摊开手掌，掌心只剩下几颗纯净如水晶、散发着微弱草木清香的碧绿丹丸。
    虽然品阶低微，但那份在绝境中化腐朽为神奇的纯粹提炼，已近道境。
    夏惊天眸色深了一分：“合格。”
    “器胚！”老者的声音带着催促。
    一个沉默寡言、双手布满厚茧的男孩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破破烂烂、几乎散架的铁皮水桶。
    他走到一堆废弃的、锈蚀得看不出原貌的金属碎片旁。
    “炼器技，”男孩声音沙哑，“塑形。”
    他蹲下，手指在冰冷的废铁上快速划过，似乎在感知其内部结构。
    接着，他双手如穿花蝴蝶般在碎片堆里拨弄、挑选，动作快得留下残影。
    几块大小不一、形状扭曲、锈蚀严重的废铁被他挑出。
    他拿起破水桶，双手猛地一合！
    嗡！
    一股无形的震荡波从他掌心扩散。
    那几块废铁仿佛瞬间软化、流动，在他精准无比的意念和力量引导下，如同被无形的模具挤压、拉伸、融合！
    短短数息，一个崭新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铁皮水桶出现在他手中。
    桶身光滑坚固，接口浑然一体，竟比原来的破烂好上十倍不止！
    虽然只是凡铁重塑，但这手化腐朽为神奇、近乎点石成金的“塑形”技艺，足以让任何炼器大师汗颜。
    夏惊天眼中精光一闪：“好。”
    “虫巢！”老者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也带着最后的期待。
    一个身材矮小、眼神却异常灵动的女孩应声而出。
    她走到殿外，对着荒草丛生的废墟一角，发出几声短促而奇异的嘶鸣。
    窸窸窣窣……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瞬间响起！
    废墟之下，枯草之中，无数毒虫蛇蚁如同听到了君王的召唤，疯狂涌出！
    色彩斑斓的毒蛇、拳头大小的毒蛛、密密麻麻的毒蝎、长着狰狞口器的怪虫……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黑色洪流，在她面前汇聚、翻滚、相互撕咬，却又诡异地保持着某种秩序。
    女孩只是静静站着，那双灵动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这恐怖的虫群。
    “御兽技，”她轻声道，“止戈。”
    嘶鸣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前一秒还在疯狂撕咬的虫群瞬间静止！
    所有的毒牙、毒刺、口器都收敛起来，狂躁的虫豸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温顺地匍匐在地，密密麻麻铺开一片，形成一幅诡异而壮观的虫毯。
    女孩随意踢开脚边一条昂首吐信的毒蛇，那毒蛇竟温顺地缩了回去。
    夏惊天看着那片令人心悸的虫海，微微颔首：“可。”
    “病气！”老者指向最年幼的一个孩子，一个约莫七八岁、面黄肌瘦、似乎风吹就倒的小女孩。
    小女孩怯懦地走到拄拐老者身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轻轻按在老者那只因拄拐而变形肿胀、布满青紫瘀痕的手腕上。
    “医疗技，”小女孩声音带着稚气，却异常认真，“抽离。”
    她闭上眼，小眉头紧紧皱着。
    一股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生命气息从她掌心溢出，渗入老者手腕。
    没有光芒，没有异象。
    但夏惊天清晰地“看”到，在因果视界中，缠绕在老者手腕上、代表着痛苦和淤积的几缕污秽“病气”丝线，正被小女孩掌心那股纯净的生命力小心翼翼地捕捉、缠绕，然后……缓缓抽出、湮灭！
    数息之后，小女孩松开手，小脸苍白，微微喘息。
    而老者手腕上那刺目的青紫肿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大半，虽然骨骼变形依旧，但那钻心的胀痛明显减轻了！
    老者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又看向那摇摇欲坠的小女孩，眼中满是复杂的心疼与不可思议的激动。
    夏惊天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这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在各自领域展现出近乎神迹般技艺的少年少女。
    他们身上的因果恶线依旧缠绕，如同勒紧脖颈的绞索，却无法掩盖那在绝境中磨砺出的、璀璨夺目的锋芒。
    “不必考验了，都合格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在大殿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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