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三章 伺势而发  弃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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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淳异常警觉,皇帝这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询问,反而是赤裸裸地调侃。“全凭万岁吩咐。”他及时收敛,避免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之险。
    “从来养尊处优,让你去雪山劳碌一场已是勉强,且偷偷闲吧,也给舅父尽尽孝。”皇帝道。
    穆淳利落应下后又道:“万岁真的放心让他一人南下吗?”
    皇帝又往前几步,看着殿前广场中成片的乌纱帽,扬声指点道:“你们这些人,若是觉得现如今吃得太饱,就把俸禄还朕一半。”
    窃窃私语议论蜂起,人群陆续打躬散去。
    “闻光潜怎么没在?”皇帝略有诧异。
    “万岁要召见他?”穆淳硬着头皮问。
    皇帝咋舌喃喃道:“真沉得住气呐……”
    穆淳心有困惑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回吧。”皇帝道,“你说得不错,是不能让他一个人就这么南下。”
    穆淳无能对皇帝下达的逐客令做什么反抗,只得拜礼告退。虽然他觉得皇帝不大可能派闻南曜跟过去,但既然方才提了,他就必须得提前跟闻南曜打个招呼。
    太师府老幼妇孺齐聚一堂,听完穆淳的话后半天没搞清楚状况。
    柴心柔和闻南煜最着急的事不是什么前因后果,只担心杨臻的病情。也是因为穆淳并未把同心结的事一并告诉他们,因而此事在他们看来实在莫名其妙。
    何况哪怕他看完全程都觉得莫名其妙。
    “虽然侯爷有如此这般猜测,可时至此刻仍未有召令,看来圣上是另有他谋了。”闻训古打破沉默。
    穆淳依旧沉默,确实如此。
    “既然圣上已经派了那么多拨人过去,再让臻臻过去作甚?还要往南派人?到底是多大的事?”杨熹百思不得其解。
    “天意难测。”闻训古宽慰她,又道:“如今最要紧的是,圣上都已知道还肯用臻臻办事,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闻南曜曾在片刻间有过类似的念头,但他没有闻训古这等定力和胆量敢真的这么想。他憋了半天还是把话说了出来:“父亲,您可有办法让儿子跟过去?”
    “或可一试。”闻训古并未给出多么明确的回答,“眼下南边厂卫俱在,兵部怎么也得派个人过去协同一番,免得让柴赓他们白受委屈。如今的兵部尚书窦长庚是从刑部调过来的,本身和兵部的多少裙带牵连,为父与臧大人递句话,即便你去不了,也争取放一个正常些的人过去。”
    穆淳亦如闻训古一般冷静,早早便告辞离去。闻南曜原本还寄望于穆淳也能帮他一把,眼见他离开反倒更加着急,闻训古却也趁此送行的机会出了屋。他在其他人无措又期待的目光中愈发有焦头烂额之感,自皇城回来后他就情愿不情愿地一直处于静观其变之中,皇帝说他沉得住气,但实际心中早是煎熬不已。
    他慢了几步跟出去姑且得以喘口气,却被从屋顶飘下来落到身后的鸿踏雪吓了一跳。
    “这事儿是定了吧?”鸿踏雪往边上挪了一步,方尔玉随后也跳了下来。
    闻南曜忙着平复心惊而未能及时答话,鸿踏雪直接与方尔玉道:“得了,别耽误事,老杨肯定没法带咱们一起走,我去盯着点,你回去候着,到时候咱们就跟在老杨后面一块南下。”
    “好。”方尔玉十分配合。
    鸿踏雪过于满意方尔玉的乖巧,得意之际叉腰咋舌道:“到底是谁敢打朝廷押运队伍的主意?有这胆量直接去劫军粮抢国库呗!”
    谁料方尔玉果断变脸,扭头便要飞走。他肯配合鸿踏雪无非是因为鸿踏雪也在真心为杨臻着急,但鸿踏雪若是蹬鼻子上脸把功夫浪费在扯闲篇上,他就不愿奉陪了。
    鸿踏雪识相又乖觉,将他扯回来道:“我去我去,都说了我去。”
    说走就走,人眨眼就没。方尔玉眼看要走,才迟迟想起至少要跟闻南曜告个别。他虽知闻南曜和杨臻的关系,但这几日间唯见闻南曜懦弱彳亍、碌碌无为,他不懂闻南曜的难处,更无意埋怨闻南曜什么,只是觉得留在此处也无甚意义。
    城西北角的一家小客栈中,堂倌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在一条板凳上坐下,贴心招呼了许久,直到方尔玉回来才攥着打赏退了下去。
    “咳咳,情况如何?”宿离乍然撒开伪声说起话来难免沙哑。
    方尔玉道:“先生要南下平乱,可能很快就得动身。”以此为始稍作解释,尽管说出了所知所想,但宿离仍摸不着头脑。
    “朝中竟无一人出面求情吗?”宿离被凉薄得有些想笑。
    “先生是被秘密押解入京的。”方尔玉道。
    宿离一时无言,说他对朝廷官宦门道一点偏见没有那是假话,如果不是早早地家道败落,如今他多半也得在其中沉浮。幼年尚在京中时,那些与他父亲同朝为官的长辈哪个不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到他家破人亡时,也仅是两个向来默默无闻的门生救了他一命。
    “既然盗灵随时可能会来,你我就赶紧准备吧。”宿离道。他总算能退去这身伪装真正做点什么了。
    将军府中,潘峤坐在一旁看着正在指挥仆役整顿行囊的花千树,终究忍不住发问:“万岁爷为何偏偏让你去呢?”
    花千树过于繁忙以至于无暇认真回应,他的心情颇为复杂,从承爵至今他都是京中看似尊贵的闲杂人等,他虽没什么精忠报国鞠躬尽瘁之心,但无所事事便不被人看见,在这里他始终是个异类。
    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做点什么了……
    “宣旨之人说与钦差同行,却没说钦差是谁,你怎么也没多问一句?”潘峤问。
    “既然是克日出发,待会儿就能见到了,何必多问一句。”花千树道。他虽装出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但无论谁是钦差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或许让潘峤当这个钦差会不一样一些,可惜潘峤全无一官半职,根本不可能做什么钦差。
    “管它呢,能办差事就有机会立功,到时候没准儿你还能捞个官当当呢。”潘峤道,“何况是平乱镇匪的事,正好适合你大展身手!”
    花千树确实有此心思,他袭爵却无任职,平右将军这一旧爵形同虚设,长此以往便会自然而然地消失。
    潘峤杵到花千树身旁不远处默默良久后吞吞吐吐地开口道:“那个什么,我知道这么说你会不高兴,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打听一下他的事吧,毕竟朝廷派出的钦差肯定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花千树手上忙活不停,瞟了他一眼说:“你怎么不去跟你爹打听打听?”
    潘峤不免难堪:“南曜大哥他们一家不都说绝不外传么,我爹看上去好像也仅仅是知道若佟回来了而已。”
    “我还是好奇,”花千树嗤笑,“像你爹那样的大员重臣真的会什么都不知道吗?”他不信,但如果知道还能这么死寂的话也真是可笑。
    “谁知道呢,我又不能直接问。”潘峤道,“前天诏狱那么大的事,满朝文武都去殿前堵门,我爹好像只是在那站了站就走了。”
    这也是花千树琢磨不明白的事之一,谁会对诏狱动手呢?是想弄死杨臻吗?”
    潘峤挠头不止:“那场火伤之后若佟去了哪儿没有一点消息,我虽认识几个厂卫头领,跟那些人打听这事难保不会给我爹惹麻烦……”他说着抬眼间对上了花千树审视的怪异目光。他诧异道:“干嘛?”
    “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想留在这里。”花千树道。连潘峤这种浪荡公子哥都有左支右绌瞻前顾后的时候,这种日子他可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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