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起一种名为尴尬的氛围。
    宋祁看着大司命，大司命看着宋祁。
    四目相对……大司命竟然很难从宋祁的眼神中看出类似尴尬、或者羞愧这种正常智慧生灵应该有的情绪。
    不认识字是一件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系统：生死册，二品宝器（王者神兵），有器灵。
    与墨池、判官笔三位一体。
    可改生灵命运、增削生灵寿元。]
    生死册非金非玉、非锦非纸，捧在手中，如同一块变幻莫测的云。
    宋祁不敢胡乱翻看，将生死册递回大司命面前。
    “还请大司命明示。”
    古神族都灭亡了不知道几千万年，不认识古神族文字很奇怪吗？
    除了鱼彦歆这种古天庭时代残留下来的老古董，估计整座宇宙都没有多少生灵能够认识古神族文字。
    即便是太古初年那些最为古老的智慧生灵族群也一样。
    有传承是有传承，这跟传承有没有生灵愿意研习是两码事。
    哦……龙哥自是认识古神族文字的。
    但眼下局势诡谲，宋祁自是不会让龙哥离开朝花夕拾。
    命轮殿完全没有宋祁想象中那么阴森诡异，大司命似乎也并不想在武力上多加为难宋祁。
    大抵也是大司命看出了宋祁这一行人的不简单。
    寻常武力考验，根本难见成效。
    眼前这一幕画面，自是文考。
    大司命主掌生死册、判官笔，一字定生灵生死，一言改生灵命运。
    所以大司命具备很强烈的审判意味。
    他出的这道考题，定然与大司命的权柄有关。
    宋祁心中百转千回，思考大司命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大司命则是深深注视了宋祁一眼，顺手接回生死册。
    “若百人当死，杀四十九，可活五十一，你当如何？”
    灵魂之音自宋祁耳畔萦绕，使得宋祁眉头蹙起。
    大司命的文考要比武考刁钻百倍。
    这是一个非常经典的道德困境难题，在现世中亦有关于这种话题的诸多论述。
    相较于杀四十九救五十一，还是电车难题更加经典、知名度广泛。
    不过其核心本质都是一样的。
    在功利与道德之间进行难以抉择的取舍。
    按照常规的思维来讲，道德困境根本就是无解命题。
    因为你无论如何选择，都不是正确的。
    按照功利主义来讲，自当杀四十九、救五十一。
    这样总要好过全部死去。
    但功利主义违背道德观念。
    即便结果是“最好的”，但主动杀人这种行为就已经违背了普适性道德观念。
    而如果选择什么都不做，那么就会因为不作为而放任死亡。
    这同样有违道德。
    在功利与道德的基础上，还可以延展出关于伦理、人权、法律、心理等等需要考虑的因素。
    但不管如何思考道德困境，都很难有两全其美的答案。
    只不过……这是基于现实的角度来讲。
    对于宋祁而言……
    “谁要杀一百人，我便杀了他。”
    “杀人者非我，我能救则救，不可救便不救。”
    “若圣境杀不了，便王境再杀。”
    “若王境杀不了，则王者之上再杀。”
    “若王者之上仍杀不了，证道杀之！”
    “此举，不违本心。”
    现世的道德观念建立在没有超凡力量、没有极致个体伟力的基础上。
    很多观念与往界相同，但亦有很多观念不同。
    即便是同一件事情，也不可一概而论。
    宋祁直视大司命双眸，不卑不亢。
    “哦？”
    大司命先是露出玩味笑容，随后陷入沉默。
    “若是本座，非要你选呢？”
    大司命长袖一挥，映现出孔滢、迦释天等人独立的空间画面。
    所有人都在接受文考，就是不知道题目是否相同。
    画面中，众人皆在蹙眉，显然题目并不简单，而且未必有答案。
    就像大司命为宋祁出的道德困境难题。
    什么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合不合大司命心意。
    “在你所有的同伴中，杀一人，则余者皆可活。”
    “不杀一人，则尔等皆死。”
    “你欲如何？”
    宋祁先是沉默，随后一声冷喝，拍案而起！
    “我不欲如何。”
    “今日，我不会杀任何一人，也不会有任何一人死于命轮殿中！”
    我宋祁的头，可不是面团捏的！
    即便大司命本尊真的存世，宋祁也不惧。
    现如今，除非当世皇者亲临，否则没有谁能够强迫宋祁玩这种无聊的猫捉老鼠游戏。
    “你真当本座不会杀你？”
    “嘭！”
    宋祁将鱼彦歆的法旨重重拍在桌案上。
    一道法旨不够，还有一枚雷霆符剑。
    雷霆符剑不够，还有九瓣轮回花。
    九瓣轮回花不够，还有山河社稷图。
    山河社稷图不够，还有玄武龟甲以及先天水气。
    这些东西，不仅是宋祁的底牌，更象征着宋祁的人脉！
    我宋祁不是你的对手，但我的大腿可不好说话！
    过了这么长时间，想必娘娘与长公主应当都消气了。
    古天庭遗址的规矩是王不可入。
    但可没有规定在出现不可抗力的情况下还不能向外求援。
    “我只知大司命杀不了我，也杀不了场中任何一人。”
    你大司命很能打吗？
    出来混，要有势力，要有背景。
    别说古天庭已经覆亡。
    即便古天庭巅峰鼎盛，一个司命天宫也承受不起人族外加八大仙禽族群联手冲击。
    “嘭——！”
    大司命的面容瞬间阴冷下来。
    他重重一拍桌案，使得整张桌案四分五裂。
    时间、空间，似乎尽数扭曲起来。
    阴森、幽暗、嘶吼、爬行。
    仿若有万千厉鬼同时袭来，想要将宋祁打入十八层炼狱最深处。
    扭曲的时空之上，一张冷漠无情的巨大面庞高悬，如同神灵一般，不包含一丝情感，俯瞰宋祁。
    “就决定是你了！”
    “碧霄娘娘！”
    宋祁手持雷霆符剑，紫霄神雷光芒绽放，将这一方扭曲时空尽数照亮。
    还不待宋祁召唤碧霄娘娘降临。
    便听“轰”的一声炸响，太阴之气浩浩荡荡，杀入命轮殿中。
    一轮皎皎明月高悬夜空之上。
    明月拖行仙子，月白色的裙摆随风摇曳，似神女临尘。
    “啊！！！！”
    月盘撞入命轮殿，万鬼齐声哀嚎。
    太阴之力至阴至柔，本应为万鬼养料。
    但偏偏，这太阴之力在鱼彦歆手中，充斥着神性光辉，代表着绝对的神秘与黑暗。
    绝对到无法包容任何邪祟。
    “嵇郸！”
    这是鱼彦歆的一具道身，携广寒天宫镇压之物月盘而来。
    虽非本尊亲至，但亦拥有无敌伟力，横扫命轮殿。
    鱼彦歆口中发出长吟，道出大司命名讳。
    “你既已身死，又何必作祟。”
    扭曲的时空在月盘映照下开始重组。
    宋祁见到了真正的命轮殿风光。
    无数张人脸在墨池中浮浮沉沉，发出凄厉哀嚎。
    判官笔倒栽墨池中，笔锋朝上，黑雾深沉。
    在黑雾的最前方，凝聚出一张狰狞面庞。
    正是大司命。
    是大司命，也不是大司命……
    这只是大司命的一缕残魂，遁入判官笔中。
    墨池被死生之力污染，无人治理，连带着判官笔也一并污染。
    判官笔的污染，导致这一缕大司命残魂、以及被判官笔书写的生死册同样遭到污染。
    “你不是嵇郸……”
    鱼彦歆道身喃喃道。
    这一缕被污染的残魂中，还掺杂上浓厚神性。
    鱼彦歆环顾四方，发现大司命金身已然崩塌。
    汇聚无数死生之力从而孕育出的神性，已经尽数同大司命残魂融合。
    在寰宇烘炉伟力倾泻向司命天宫时，大司命残魂终于自污染以及神性中解脱。
    但只有短暂一瞬，能够完全自主。
    大司命想要考验宋祁一行人，是否有资格继承生死册、判官笔、墨池。
    但他的残魂无时无刻都在受到污染与神性的侵蚀。
    考验尚未出结果，大司命便再也压制不住，魔性爆发。
    “啊！！！！”
    被污染的大司命残魂发出灵魂尖啸。
    一股无与伦比的风暴在这一方空间中肆虐开来。
    太阴之气倾落，月盘闪耀银辉。
    鱼彦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宁静致雅的古典美。
    “判官笔，难道你也不认得本宫了吗？”
    墨池中，判官笔笔锋轻颤。
    判官笔的器灵早早就被大司命残魂封印。
    因为他已经无力镇压命轮殿的死生之力，判官笔被污染是早晚的事情。
    与其让判官笔完全魔化，不如进入封印，以待转圜之机。
    “我为广寒天宫之主！”
    “敕令——寰宇烘炉！”
    “轰！”
    凌霄宝殿遗址深处，寰宇烘炉震颤，净火汹涌澎湃，化作金色海洋，浩浩荡荡，向司命天宫杀来。
    净火冲入墨池中，发出“嗤”的一声长长声响。
    就像是滚烫岩浆，滚入冰冷海水。
    墨池翻腾，万鬼恸哭。
    大司命那一缕残魂中的污染很快就被净火涤荡。
    “鱼……彦……歆……”
    大司命声音沙哑，一字一顿。
    命轮殿中的空间全部破裂，孔滢、牢弟，纷纷坠入命轮殿主体空间中。
    “？？？”
    什么情况？
    看着熊熊净火灼烧墨池，以及宛若九天神女一般的鱼彦歆，众人头顶齐齐飘起问号。
    （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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