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知,修仙有正修、邪修之分?”
“正修走的是正道,循规蹈矩,一步一个脚印,用的丹药虽也差不多,但修行之法讲究个分寸,邪修一味求快,真真是走火入魔了。”
她叫人拿来古籍,呈给皇上道,“皇上听不得噪音,后来连正常声音也受不了,道士是不是说皇上这是修仙初成?所以耳朵比正常人灵敏许多?”
皇上点点头。
杏子冷哼,“胡说八道。”
“皇上用了道士丹药,其中有一条很重要的规定,不近女色。这道士不知是不是故意,竟然不提醒皇上,我看过记档,皇上每服了药都因药性太烈而宠幸后宫,这恰恰是用药大忌,大伤肾水。”
“说白了,这道士就是个骗子,皇上身子被掏得虚空了。”
“才会连一点声音都经受不住!!”
见皇帝半信半疑,杏子问,“天上的神仙想必听得到凡尘的声音,若如皇上这样听得一声半声的就感觉心浮气躁,想打人杀人,那还能叫神仙吗?”
“皇上离走火入魔就差一步,要我说,幸亏那日犯病,不然再吃下去,就是杏子来了,也救不了您呀。皇上有天佑之福。”
皇帝闷闷不乐,杏子知他是为何烦恼,便道,“修仙所用丹药其实正经大夫比道士更会炼制。”
见引起皇帝注意,杏子开始天马行空大说特说,口放厥词,说得天花乱坠,桂忠不可置信看向她。
但皇上听得认真,满脸欣喜。
“所以,道士们炼制的丹药,我也会炼,皇上内外兼修,内修之法,找来有修为的尼姑一样可以开坛布道,何必非要臭道士?”
“皇上您考虑考虑,若还要这几个道长继续下去,请容杏子说一句,下次杏子的药可就不灵了。”
“为何?”
杏子说了句让桂忠目瞪口呆之言——
“民女救得了病,救不了命。”
皇上却未生气,反而隐入沉思。
杏子磕头退出登仙台,看皇上的模样应该有可能被她说动了心。
现在她不能停,马上得进行下一步。
借了匹快马,她即刻出宫,去往六皇子府寻胭脂。
听说胭脂现在在王府里混得如鱼得水,这事说不定她还能帮得上忙。
……
凤药这几天只靠着墙壁打了几个盹,疲劳之极。
但她心静,不急不躁,所以生活上的一点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这日掖庭令却打开她的牢门,为她放了一张简易的木床。
虽说粗糙,但是新的。
小吏赔着笑脸,为她亲手铺上被褥。
待离开后,凤药看了看,被褥全新,里头的棉花又软又香。
虽不是绫罗,却比普通人家用的要好。
“谁叫你为我操持这些东西?东西不贵可你违规了啊?”
她冲着外面喊。
“姑姑,有贵人照顾,您就享受好了,总比坐在冷石头上的强。”
“您老知道,小的不敢违规,将来出去别记恨小人就好。”
凤药坐在干净的小床上,一张普通的木床一床新褥,在这种地方重若千金。
下午时分,桂忠来过一次,见到木床愣了一下,被凤药看在眼里。
不是桂忠,还有谁?
送东西的人,是李嘉。
那时在英武殿外偷听到凤药与桂忠对话的侍卫是李嘉从前的一名随从。
所以李嘉才执意要追问杏子关于皇上最近所作所为。
侍卫偷听的不全,只说了三言两语。
事关秘道,也关乎死掉的那队曹家军。
皇帝在做什么事,不让任何人知道,非杀挖地道的兵卒不可?
这个谜团缠绕着李嘉,不解开,他寝食难安。
死了徐棠,又死了阿良,他一直提不起精神。
对李仁的恨意越积越重。
对事非黑白也满心混沌。
官员贪污,但在乎百姓,不算清官,算好官吗?
徐棠统治不牢固,被反叛军杀掉,怪李仁从中作梗,还是怪他调离了军队?
阿良的死,怪刺客,还是他本就不该派奶兄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他没答案。
但他很想知道父皇做了什么?
也许知道后,他的“是非对错”就会像从前一样回来。
凤药明知会触怒皇上还敢于和皇上面对面,他是佩服的。
掖庭难挨,他打听过,听说里头脏潮漆黑,还有虱子。
他便叫人送了床褥过去。
这辈子他对在青州受的苦都不会忘,那种湿气叫人窒息。
他回府不久,就听门房来报,说有个叫黄杏子的求见家里的陈管家。
他在书房马上起身,快步出院,与带着陈家大嫂出来的绮眉相遇。
“绮眉回去,我来接待黄大夫,陈大嫂跟着本王。”
这些日子李嘉在府里极其寡言,人也变得越发严肃。
绮眉以前嫌夫君太过孩子气,太任性。
如今李嘉终于变得老成,她却没有欣喜之情。
自徐棠死后,李嘉像少了什么,不复从前的明朗。
他的眼睛像熄灭的星星。
绮眉只能叹息——
没了徐棠,他也仍然不爱任何女人。
李嘉只说这一句,并不等绮眉回答,背着手向大门口就走。
接到黄杏子,杏子高兴得瞅着胭脂眨眼睛。
胭脂上前抱她一下,当即黑了脸。
三人一道来到书房。
杏子坐下,胭脂只是站在王爷身后,表情冷淡。
“你们认识?”
杏子没开口,胭脂截住她的话道,“从前黄大夫会为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们瞧病,我是伺候人的,自然会接待,所以认得。”
“我看我一个管家在这儿不合适,还是先退下吧。一会儿黄大夫和爷说过正经事,我送她出去。”
黄杏子“啧”了一声,不满胭脂的冷淡。
然而她一个多余眼色也不给,抬脚就离开了书房。
留下杏子和李嘉面面相觑。
胭脂出了房,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是惧是惊是伤心?
她不知道心中的情绪算得上哪一种,只确定自己在杏子身上闻到最恶心,最讨厌的气味。
那股让人上瘾,能害人倾家荡产的药叶子的味儿。
陈紫桓的死与这药叶子有着不可分的关系。
他还想拿这药害人,被她使了手段弄走,最终还是死在路上。
如今,黄杏子自己吸上了。
胭脂用力眨眨眼,回忆翻涌,她双目酸涩。
她无力地靠在抄手游廊的柱子上,已在记忆中发灰的旧日子,染上颜色,重新鲜活起来。
她那时年少轻狂。
她遇到紫桓时青春正好。
他风华正茂,心还没黑。
……
“黄大夫专来府里,有话就直说,本王不喜欢拐弯。”
“好。的确有事相求王爷。”
杏子说出自己的请求,出乎她意料,李嘉一口答应。
“做为回报,你倒说说,父皇到底在做什么?你入宫又是为什么?不会只为求个正义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