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阳光下有序进行，符合程序，顺应情理。
    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仍在涌动。
    深潜小组按照指令，转入绝对的静默潜伏，他们像是猎人，不再主动出击，而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渠道，默默地搜集、分析、整合着关于沙昆的一切信息。
    公司的股权变动、参与的政府项目、物流车辆的异常动向、甚至其核心成员及其家属的出入境记录、消费习惯……
    这些海量的碎片信息都被输入专门构建的数据分析模型。
    距离盛京专家检查身体只剩下几天时间，李东沐安心的站在康复中心里，享受着静谧的同时，也对全省地图和复杂的关系图谱进行着梳理。
    沙昆的走私网络是如何运作的？
    x土矿从源头被盗采或违规采购，如何绕过层层监管？通过什么渠道运输出境？
    在这张网络中，“保护伞”是如何开展工作的？
    是简单的收钱办事？还是更深度的参与甚至主导？
    每一个问题都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入口。李东沐知道，仅靠深潜小组和岭西省纪委的力量，想要彻底查清并撼动这张可能覆盖全省、甚至触及境外的巨网，难如登天。
    他必须等待，必须找到那个能一举破局的关键支点。
    只是李东沐也没有想到，这个支点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来了。
    一位与沙昆有过合作，但因分赃不均而心生怨恨的边境贸易商，受到了深潜小组的关注。
    一次酒后向其情妇吐露了大量内幕，其中提到了沙昆每年都会通过一个秘密账户，向一位被称为“老板”的大人物支付巨额保护费，而操作的中间人，每次使用的都是一次性的、无法追踪的加密通讯号码，
    只是百密一疏，中间人有次疏忽，用了号码基站定位，并定位在了省政府大院内部。
    这条情报，通过情妇的多层亲密关系层层流转，最终到达了赵明远手中。
    省政府大院，这个定位着实让人震撼。
    省政府能够为边境走私提供保护的人，屈指可数。
    毕竟需要协调边境警察、海关等多个部门关系，即便是副省长都不能独自做到。
    除了副省长之外，还有常务副省长，他的力量尚且可以，只不过已经落马了。
    因此，明眼人不用猜就知道，矛头已经指向了谁。
    李东沐看着这份情报，久久不语。
    几分钟的思忖后，他拿起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接通了省委书记程岗的专线。
    “程书记，我有极其重要的情况，需要向您汇报。”李东沐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消息确切么？”
    “基本确切。”
    “好，我知道了。”
    李东沐放下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听筒底座发出轻微的叩响，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与程岗的通话简短，没有多余的字眼，却已完成了最高层级的信息同步与决策确认。
    接下来，将是一场行走在刀锋之上的精确舞蹈，每一步都必须计算到毫米。
    针对省长可能涉及的x土走私调查，性质已彻底改变，这不再是省纪委能够独立承担、甚至主导的案件，它牵扯太多，背景太深，一旦处理不当，引发的地震足以颠覆整个岭西。
    程岗的指示明确而慎重，由他亲自挂帅成立一个代号“熔炉”的绝密联合调查组，李东沐担任常务副组长，负责实际统筹指挥。组员吸收了深潜小组有关成员，结构极度精简、绝对可靠。而且所有的调查行动，均需程岗和李东沐双重批准，严格单线联系，所有信息只进不出，对外绝对保密。
    “熔炉”行动的首要原则是外松内紧，决不能惊动当事人及其后面存在的庞大关系网。省委省政府的一切工作照常运转，程岗与郎黎平在公开场合的互动一如既往，甚至在一些无关痛痒的议题上，程岗还表现出更多的尊重和听取郎省长意见的姿态。
    两天后。
    盛京专家拿出一份完美的康复检查报告，至此历经两个月的康复之旅终于画上圆满句号。
    李东沐的康复出院十分低调。重返省纪委后，甚至不少处室主任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
    回来之后，李东沐并没有当即召开全体大会，而是表面将主要精力放在了环海高速案的后续司法移交、警示教育上。
    但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李东沐每天下班后都会消失在纪委大楼的某个特定通道，然后进入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保密楼层，那里是“熔炉”行动的前线指挥部。
    调查在绝对保密的状态下艰难推进，那条指向省政府大院的基站定位信息，如同黑暗中的唯一烛光，珍贵却微弱。
    调查组不敢也不能直接核查大院内部的通讯记录，只能采取最原始的、也是最安全的方式，外围观测和逻辑推导。
    深潜小组并入“熔炉”行动后，任务更加聚焦，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摸清沙昆走私链条的完整运作模式，找到其与保护伞之间那个神秘的中间人。
    这是一场无声的狩猎，猎人与猎物都隐藏在迷雾之中。
    技术组尝试着对沙昆及其核心成员的社会关系、出行规律、消费习惯进行超大规模的数据建模分析，试图找出异常模式和隐藏的联系节点。
    另一组则开始试着外围接触那些与沙昆有过合作，但又产生了间隙的边缘人物，通过极其迂回和谨慎的方式，套取碎片信息。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充满了未知风险。
    要知道，能够与跨境走私搭上边的，没有一个是善茬，反侦察能力都是极强，而且社会人脉资源都是十分广泛的。
    在这种极其谨慎的状态下推动工作，即便无风，也会掀起一些微小的浪花。
    尽管“熔炉”行动保密级别极高，但一位封疆大吏的直觉和经营多年的信息网络不容小觑。
    郎黎平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但是却未表现出任何异常。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