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辰?!”
青懿晟与李凤熙几乎是同一时间喊出声来,眼神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中州一战之后,生死沉浮,队伍分崩离析,他们几乎都不敢再奢望能在此处重见这个名字。而如今,那抹背影竟真的自风声与血火之间缓缓走来。
白发。
本该漆黑的发丝,早已被彻夜的悲痛与执念染作雪霜,随风猎猎翻飞。冰冷的光泽覆盖了他的面庞与肩背,仿佛把他整个人从少年,生生磨成了一尊冷冽的魔影。
“林辰……”,青懿晟喃喃,手中刀刃都因颤意而微微发抖。她记忆里那个会笑,会在血战中护住寒雪的少年,似乎已经消散,只余眼前这股森冷压迫感。
李凤熙心口骤紧,眼眸湿热,她想上前和林辰再打打招呼,却被那股杀意逼得脚步顿止。
广场死寂。
林辰的目光越过人群,径直落在赫乌洛身上。白发如瀑,瞳孔冷厉,气息森寒得仿佛能冻结空气。他的声音低沉,却像一柄刀,直直插入所有人的心口,
“外围的劣人族,以为能借假言诓我,暗中下手背刺。”
他缓缓抬手,掌心残留的血痕与灵力涌动,像是从另一场惨烈杀伐里走出,“我随他们气息追溯,层层逼近,最终……循着蛇鳞的暗印,找到了你。”
说到最后,他唇角浮起一抹森冷的笑意,既是自嘲,又是宣判。
“所以——”
风声呼啸,白发扬起,他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剑,凌厉得令人无法直视。
“我才会直接挑断源头。”
言辞落下,全场心弦一紧。
他不再是那个尚存几分少年稚气的林辰,而是从鲜血与失去中走出的“白发魔君”。冷漠、决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广场上的百姓本能地后退,连那些曾嚣张的黑袍探子都忍不住屏息。
气氛,彻底被改变了。
鲜血自口角蜿蜒而下,染红了下颌,赫乌洛却猛然仰头,喉间爆发出一阵令人心寒的狞笑。笑声嘶哑,带着破碎的血泡声,宛如深夜荒原上毒蛇吐信,刺耳而阴冷。
“若我倒下——劣人族便要全族陪葬!”
他嘶吼着,声音震得石板广场都微微颤动。
随即,他背脊猛然弓起,骨骼爆响,血肉撕裂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黑紫色的蛇鳞如同溃烂的藤蔓,从脊背一路疯狂蔓延至颈项,甚至延伸至脸庞。那一刻,他已不是人,而是半条毒蛇化形的人形魔影。
赫乌洛的身躯在抖动,像是在承受焚身之痛,他却硬生生咬紧牙关,以血肉为薪,强行逼迫蛇鳞暗力在体内喷薄而出。
轰!
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浪陡然爆开,仿佛千百条毒蛇同时吐息。气息疯狂膨胀,瞬息间将半个广场都笼罩在森寒之中。百姓齐齐惊呼,眼神惶恐,仿佛看见末日临头。有人甚至双膝发软,直接瘫坐在地。
“证据?”,赫乌洛低吼,喉音像破碎的铁器摩擦,带着疯狂与绝望。他的双眸已完全血红,血光如焰,“证据皆可伪造!唯有人心,才是铁律!百姓亲眼见到的,才是无法撕毁的真相!”
这声咆哮,直指玄无月与李乘风。
他一步步踉跄向前,脚下鲜血拖出长长的痕迹,仿佛每一步都要倒下,却依旧像毒蛇死死咬住猎物的咽喉,不肯松口。
“你们以为能凭几件所谓的证物,就让我屈服?哈哈哈……荒谬!百姓只会记得墙上的字,粮仓里的米,而不是你们摆在案几上的竹简与纸张!”
笑声再度爆发,夹杂着咳血的腥臭,狰狞而诡异。
广场上,一些百姓果然动摇了,互相低声议论,“他说得对啊……证物我们哪看得懂?可我们真的见过人抱着米袋回家。”
人心动摇的低语,赫乌洛全听在耳中,他笑得愈发疯狂。
哪怕身体在崩溃,哪怕血肉已被暗力一点点吞噬,他仍坚信:
只要恐惧在,只要怨声在,人心便是他最后也是最锋利的武器。
人心,比一切更易操控。
这是赫乌洛最后的倚仗,也是他纵使败势已显,仍敢狞笑仰天的底气。
他要以自己为引,将全城的愤怒与恐惧绑在一起,哪怕尸骨无存,也要将龙城拖入深渊。
玄无月银眸骤冷,一个响指打出。
刹那间,天地骤然一凝。
呼啸的风声在半途被截断,墙上的火焰猛然定格,化作一朵静止不动的火焰之花。百姓的怒吼卡在喉咙里,张大的口、愤怒的表情,僵在半途中。整个龙城广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压下,化为一幅死寂而森冷的画卷。
唯有她,逆着时间的洪流,独自行走。
她幽紫的长发在无风的空气中轻轻飘扬,长袖鼓动,衣摆却仿佛游离在另一个时空。每一步都像踩在冻结的镜面上,发出无声的涟漪。此刻的玄无月,不再是受百姓质疑、受流言压迫的圣女,而是时间的主宰。
“够了。”
她低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冷硬,像是从冰层下透出的碎裂。
剑光骤然浮现。她的长剑逆时而出,剑锋在停滞的虚空中划出一道冷冽弧光。剑势未至,气机先行,仿佛将时间的缝隙撕开。
第一剑落下。
赫乌洛胸口猛然崩裂,血花炸开,却被定格在半空,化为一幅诡异的猩红图案,宛如绽放的曼珠沙华,却没有一片花瓣坠落。
玄无月银眸微垂,第二剑随之落下。
剑锋穿透肩胛,血肉飞溅,可那些碎片却悬浮在半途,被时停牢牢禁锢,仿佛一颗颗猩红的珠子镶嵌在空气中。赫乌洛面目狰狞,却无法闪避,连痛吼都凝滞在喉中。
第三剑、第四剑……
她剑光与掌印轮番轰击,力道一次重过一重】此,冷厉一层更胜一层。她的身影在静止的世界中连番闪现,每一次出手都无比精确,不是试探,不是留情,而是直取要害。
在这牢笼般的时间静止中,他成了一具待宰的囚徒。
血雾、碎骨、灵光,全都被定格在空气里,像一幅残酷到极致的画卷。每一处伤口都清晰可见,每一寸崩裂都被时间逼迫着放大。
这是玄无月第一次,真正地,不留余地。
她压抑了太久。冷硬的外壳下,是对流言的愤怒,是对背叛的痛恨,是对父王伤势的恐惧与不安,是对族人撕裂的无声悲怆。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化为最锋锐的杀伐。
她低声呢喃,声如寒霜,“喜欢借刀杀人的阴险小人,不配这么爽快地死去。”
随着这句话落下,剑光再度猛然坠下,直劈赫乌洛的双腿。骨裂声在寂静中回荡,却只有她能听见。赫乌洛的身形终于彻底倾斜,仿佛一株被风折断的毒藤。
她最后一掌按下。
时停的涟漪骤然震荡,冻结的血雾与火焰同时颤抖。
下一息,天地重新流转。
风声卷起,火焰跳动,百姓的喊声轰然爆发。可就在这喧嚣的刹那,赫乌洛的身躯像断线的木偶般轰然倒飞而出,狠狠砸落在广场石板上。
他胸口塌陷,血肉模糊,骨骼外翻,整个人仿佛随时会碎裂成渣。
广场上的百姓齐齐失声,惊惧到忘了呼吸。眼前这一幕,远比任何证据更有说服力。那位狡诈阴冷、操纵流言的赫乌洛,在圣女的时空之力下,竟毫无还手之力。
而玄无月,银眸冷冷注视着他,剑锋依旧滴血未干。她的身影孤冷,却又像一尊不容置疑的审判者,终于将压抑已久的愤怒化作了铁血的答案。
轰!!!
赫乌洛的身躯像被巨锤击飞,狠狠砸在石阶之下,鲜血狂喷,瞬间染红了半边广场。血迹沿着石缝蜿蜒而下,映着火光,像一条蜿蜒扭动的毒蛇。
弥撒站在阶顶,金瞳骤然燃烧。黄金血脉在他体内轰鸣奔腾,如千军万马齐声呐喊,令铠甲都随之震颤,泛起炽烈的光辉。怒意和血气翻涌,仿佛整座广场都被他体内的烈焰点燃。
“赫——乌——洛!!!”
他一声咆哮,声音穿透天地,震得百姓耳膜轰鸣。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愤怒与羞耻,此刻终于在鲜血中彻底爆发。
他缓缓抬起手,五指紧握,拳骨迸发出骇人的爆裂声,宛如雷霆在关节中轰鸣。肌肉在黄金血脉的加持下鼓胀,皮肤下的血纹如烈火般燃烧,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机。
石阶之下,赫乌洛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嘴角却依旧牵出狰狞的弧度,笑声嘶哑,像垂死毒蛇的嘶嘶声。
“弥撒……你怀疑圣女,这是我最好的刀。”,他吐出一口血,仍旧冷笑,“你与她的裂痕,才是我最大的胜利……”
这句话,如毒刺般扎进弥撒心口。
他身躯猛地一震,拳头在半空中短暂停滞,瞳孔深处翻涌着痛苦与矛盾。他曾怀疑,他曾逼问,他的怒火一度指向玄无月,这确实成了赫乌洛最锋利的武器。
可下一刻,他猛然仰天怒吼,声音撕裂长空,
“为了黄金之王和时间之王!”
轰——!
第一拳砸下。
拳风裹挟黄金血焰,如同雷霆坠地。赫乌洛胸膛瞬间塌陷,骨裂声和血肉破碎声在广场回荡。鲜血被冲击力震成无数碎雾,在半空绽放。
第二拳随即轰下,拳影如山岳崩塌,带着撕裂虚空的轰响,将赫乌洛的下颌直接震碎,牙齿与血骨横飞。
第三拳接踵而至。
弥撒的拳头不再犹豫,每一拳都燃烧着黄金血脉的愤怒,每一拳都砸碎赫乌洛的骨架。赫乌洛的身体在拳下不断抽搐扭曲,胸腔被砸得几乎完全凹陷,口鼻再也只剩血沫翻滚。
百姓震惊得失声,忘了哭喊。军士们目眦欲裂,却又被眼前的场景震得热血翻涌。他们第一次,看见弥撒不是在怀疑,不是在逼问,而是在真正地以黄金之力守护龙城!
这一刻,弥撒的怒意彻底化为决绝。
从怀疑到动摇,他终于撕碎了心中的裂痕。
他选择与玄无月并肩。
“龙族,不容背叛!”
弥撒最后一拳轰下,整块石阶猛然龟裂,赫乌洛的身躯被深深砸入石缝,血雾冲天而起。
广场上,一瞬死寂。
随即,军士们的呼喊震天而起,百姓的惶恐也开始动摇。黄金与鲜血交织的景象,成为最震撼人心的宣告。
这是一个转折。
怀疑,终于消散。
军心,开始凝聚。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