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64章 费心  小官之女的富贵手札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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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渐亮,殿檐上的琉璃瓦映出天边金红微光。
    殿外的广场上,官员们差不多都到齐了 今日因关乎养济院最终商榷,即便众人皆敛声屏气,仍有细碎的议论声如蚊蚋般在队列间浮动。
    养济院定为正四品衙门,今日定要议主官人选,这几日各方都在暗中疏通,就等今日见分晓,同内内阁和六部拟定。
    一个衙门构成体系拟定,本就是桩繁琐事,从主官到各司属官,牵扯着众多。
    先前吏部侍郎温老爷半路插手,虽借着吏部职权拖延了些时日,可他重回朝廷时日尚短,能做的也不过是打乱节奏。
    今日他却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无论如何也得为他们这一方拿到养济院的官职更多一些。
    因此,吏部的官员们今日成了广场上最热门的人,三三两两地围拢过来,都想从吏部大小官员口中,探探风向。
    人群前方,彭阁老身着紫色官袍,格外醒目。他使了个眼色,温老爷立即快步上前,听彭阁老低声嘱托,两人不时交换一个眼神,引得周围官员纷纷侧目。
    另一旁的冯阁老也不甘示弱,缓步上前,先是拱手寒暄,关切询问温老爷告假多日的身体状况,语气温和。
    可话里话外却藏着机锋,一句“温侍郎久离朝堂,怕是对近来局势生分了”,隐隐带着几分提醒,威慑之意不言而喻。
    经此番朝堂对温家的攻讦,局势愈发分明,温家的政敌已无需遮掩,冯阁老一党更是彻底撕下缓和的假面,与温家站在了完全对立的阵营。
    冯阁老话音刚落,温老爷便拱手朗然笑道:“托冯阁老吉言,下官身子已无大碍,总算能及时回吏部当差了。不瞒阁老说,告假那半月,吏部可真是热闹,好些官微的换补缺额有些问题。
    幸好及时销假。那些不合规制的调动,都被下官压了下来,没让乱象生出。如今回朝,总算是能安心处置这些事,也免得因自己病着,误了朝廷铨选。”
    冯阁老听温老爷话里话外点破自己想趁机塞人的心思,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却又飞快掩去。
    他抬手虚拍了拍温老爷的肩,语气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温侍郎病愈回署便立了功,倒是吏部的福气。只是今日之后,吏部怕是要更忙了。养济院的规制既已定下,空缺的官职可不是一个两个,从京中到地方,总得有人填上去才是,温侍郎可得多费心。”
    话里明着说“费心”,暗里却在提醒养济院的归属,温老爷是拦不住的。
    近月来,朝堂各方势力明争暗斗,角逐日趋白热化,最终以冯阁老一党隐隐胜出告终。
    只因大家都感受到了,正熙帝已属意将养济院交予冯阁老一党。
    因此,一派风光无限的景象。
    冯阁老对温老爷本就十分中意,先前也一直有意将温以缇拉拢到自己麾下。
    怎奈温家与彭家素有姻亲之谊,任凭冯阁老一方几次三番抛去橄榄枝,皆被温家婉拒拉拢无果。
    此事过后,冯阁老心中那点惜才之意荡然无存,索性不再念及旧情,直接将温家视作了朝堂上的对立面,彼此间的界限自此划得一清二楚。
    温老爷面上连忙堆起谦和的笑,“冯阁老说笑了,下官不过是尽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养济院补官之事关乎民生吏治,下官自当尽心竭力。”
    冯阁老见他这般,眼底笑意更浓,收回手负在身后,“温侍郎办事稳妥,老夫自然放心。说起来,这规制细则,还是令孙女温尚宫先前一笔一画拟就的,她倒是个能干的。”
    话锋陡然一转,他抬眼看向温老爷骤然沉下去的脸色,语气添了几分似叹非叹的意味:“只可惜啊,好好的人说昏迷就昏迷,宫里的差事暂且搁下不说,连这亲手筹谋的养济院补官之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接手。老夫每回看着这些卷宗,都忍不住想,温尚宫这一病,倒是给老夫省了不少事,就是不知道她躺在病榻上,想起这些心血会不会觉得可惜?
    温侍郎也是一把年纪了,本该享些子孙绕膝的安稳,偏生近来不省心的事一桩接一桩。令孙女在宫里昏迷未醒,令孙回京,这都耽搁多少时日了?虽说外头传是被当地官府扣下,疑与土匪有牵扯,好在后来顺利解了围,可这一路磨磨蹭蹭的,终究让人悬心。”
    每说一句,温老爷的脸色便沉上几分,原本勉强维持的平和笑意早没了踪影,显然是被这话里的暗刺扎得险些绷不住,只强撑着挺直脊背,没让情绪彻底外露。
    冯阁老的话句句扎在温老爷心上,一旁的彭阁老脸色也愈发难看。毕竟温英安回京途中被扣押时,同遭牵连的还有他的女儿,他万没料到,冯党竟敢把手伸得这般长,连外任官员的家眷都敢动。
    两股势力剑拔弩张,周遭的官员早察觉出不对劲,那些品级低微的小官们缩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有冯、彭两党的亲属势力,纷纷围拢到身旁,眼神里满是警惕,气氛瞬间僵得能拧出水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一阵细碎的、带着规制感的脚步声,从众人身后缓缓传来,一步,又一步,沉稳得像是踩在每个人的心尖上,让原本紧绷的空气更添了几分凝重。
    原本身旁还带着窃窃私语的官员,瞥见那道缓步而来的身影时,先是漫不经心扫过,可待看清后,不少人瞬间僵在原地。
    这并非朝臣们惯见的绯色官服,而是棕色嵌赤色绣金纹官袍。衣袍宽大舒展,色泽鲜亮得似能灼人眼目,又因是厚重的织锦质地,透着沉甸甸的庄重感。衣料是上好的暗纹缎面,在廊下流动的光影里泛着细腻温润的光泽。
    赤色镶边如跃动的火星,沿着挺括的衣襟、收窄的袖口蜿蜒而下,在红色的衬托下,金光熠熠,利落又醒目。
    那双玄色云纹皂靴每一步落下,靴底轻叩地面,不见半分虚浮。随着这抹身影步步向前,赤色镶边掠过周遭官员的视线,原本或交头接耳、或暗自观察的人,神色尽数变了。
    有小官瞪大眼,满脸不敢置信,有冯党官员眉头紧锁,眼底浮出紧张。
    也有无关的看热闹者,悄悄往后缩了缩,议论声像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只剩那道身影的脚步声,沉稳地落在青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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