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他固然是因为想活下来进的娱乐圈，可一旦暴露在公众视野下，同他过往的身份便有了天堑一般的阻隔。
    他亲手将自己的后路封死。
    对此没了半点期待。
    说到底，他是自私的，没有自以为的那样高洁，只想活下来。
    而踏入娱乐圈的瞬间，就产生了无数的连结，他不想不负责第二次。
    不想总是在辜负。
    程疆一听这话就急了。
    “为什么！首长都说了，你可以回来！你的军籍还在！就算真批了，你想回来，难道还回不来吗？”
    “程疆！”
    池湘厉声喝住他，但他自己的脸色说不上好。
    “你在顾虑什么？”
    首长没有动怒，目光仍平静。
    贺遇臣紧了紧拳头，倏地抬头：
    “这里。”
    他抬起完好的左手，指尖用力戳了戳自己的额角。
    “这里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炸。我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怎么上一线？”
    他自嘲一笑，轻轻摇头。
    “我占着这个少校位干什么？您想让我退到二线吗？”
    做第一个24岁退二线的少校？
    一个随时可能会失控、发疯的少校？
    “项承阅跟我汇报过你的情况，你在好转不是吗？”
    事实怎样，贺遇臣心里清楚。
    没有系统，他什么也不是。
    “我私自做了艺人，暴露在公众前……”
    首长抬手虚按了下，打断他的话。
    “好，我明白你在顾虑些什么。来。”
    他往沙发方向走，招手让贺遇臣跟上。
    贺遇臣顿了顿，终究还是迈步跟了过去。
    池湘和程疆见状，立刻收敛了方才的急切，像被按下暂停键的鹌鹑似的，规规矩矩坐回沙发，只是目光仍紧紧黏在贺遇臣身上，没敢移开。
    首长与贺遇臣分坐一左一右两个单人沙发上。
    正要开口，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聂凡身上还穿着作训服，满脸脏污，一身臭汗。
    气喘吁吁地撑着门框，歇了两口气赶忙进了办公室。
    “聂凡你干什么？像什么样子？”
    池湘快速看了两眼首长，率先斥责。
    聂凡张了张口，动作忙乱。
    回到门口“邦邦”敲了两下门，呐呐地喊了句：“报告！”
    老首长乐了，“看看你带的兵。进来。”
    “首长好！”
    聂凡两步跨到沙发旁，立定敬礼。
    “行了，坐吧。人也算齐了……”
    齐了吗？
    其余四人面色各异。
    聂凡挨着池湘坐下，两尊一模一样的坐姿，ctrl+v成三个。
    房间里无人说话，首长停顿了两秒后，说道：
    “小贺，国家和军队，从来没有放弃过你。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这话听得池湘三人体内的血都热了。
    而贺遇臣，两侧眉头快速地向眉心蹙拢，双眼急促地眨了两下，又像怕被人看穿似的，猛地撑开眼，只是眼底的红意没藏住，悄悄漫了上来。
    “你回来的时候昏迷了半个月，下了七次病危通知。我们都以为你活不过来，但你撑过来了。你是个极坚强的人。”
    贺遇臣内心否定，说着他不是。
    “但你对自己太失望，这是我们没料到的。”
    那半年时间的贺遇臣，让人不忍回想。
    军部特意针对他的情况，开了一个会。
    会议上，贺遇臣的主治医生项承阅客观分析了他那时的心理状态。
    总结，就是他现阶段状态无法正常回归队伍，需要一段很长的休息时间。
    最主要的是他本人不配合治疗。
    甚至产生了自伤自杀的行为。
    再待在部队……
    一个重要的节点，是三月份的第一次自杀。
    他直接划破自己的大腿动脉，鲜血流了一地。
    要不是值班军士发现的及时，世界上不再有贺遇臣这个人。
    醒来后的贺遇臣趁着自己清醒，第一时间递了退役申请。
    而他们……借着这个机会，给“贺少校”放了一个大假。
    首长原以为贺遇臣那时的状态，少说有半数人会不同意这个计划。
    却没想到，近乎全票通过。
    大家的爱才之心是一样的，都不希望这样的将才陨落。
    反倒是那个投反对票的，是贺遇臣的父亲贺晋。
    他心疼儿子了。
    退就退了，还有他在。
    原本贺晋已经答应了舒毓卿，年后逐步退到二线，多一些时间陪她。
    突然的意外，打乱了计划。
    贺遇臣的退役流程都是真的，卡就卡在老首长这里，少了他的一个签字。
    关于贺遇臣进入岚影后的所有档案封存归入绝密档。
    保留军籍，一切等待他重新归来。
    只是谁都没想到他在第二次自伤后，突然进了娱乐圈，还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没人记得那份申请是怎样通过的，并做到让人毫无异议的。
    有关贺遇臣的名气越来越大，有人提出了疑虑。
    老首长却始终相信那个小小年纪站在他面前，庄重宣誓的小男孩。
    项承阅的报告是最好的证明。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贺遇臣从没让他失望。
    即便“换”了一个职业，也从没忘记自己心中的信仰。
    值得他为这小子开的绿灯。
    首长从军部全票通过这个决定开讲。
    第一次知道完整事件过程的池湘三人，早就忍不住想要落泪。
    “小贺，你的申请在我这儿，但你确定要我签字吗？”
    聂凡他们“唰”地扭头，紧盯贺遇臣。
    贺遇臣的脑子乱极了，可只有一个目标很清晰。
    “请您签字。”
    “贺队！”
    “贺遇臣！”
    程疆与聂凡按捺不住。
    首长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为什么！
    池湘放在双膝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首长对不起！请您再给贺队一些时间，事情太突然，他需要消化！”
    首长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贺遇臣脸上。
    “小贺，事情经过我解释完了，不知道你满不满意？”
    “接下来谈谈你的顾虑。你的顾虑无非就是那两个原因。一个对你来说不难，一个对我来说不难。”
    “你今天的答复我当你没说过，我给你时间。”
    “不要让自己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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