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皇子病了。
一会嚷嚷着热,掀开被子不算,还要脱了内袍。
一会又说冷,盖起两层被子,升着火炉还打哆嗦。
太医诊了脉摇头,不知其中关窍,只说像中了慢性毒药。
皇上差桂忠调查此事,将老十四一应吃用全部清查一遍。
一时,宫内风声鹤唳,宫人们人人自危。
皇上一天到十四爷殿里几趟,足以说明这个皇子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李嘉得知弟弟生病后,也看望了几次,有一次遇到父皇,两人同到老十四殿内。
他很少厌烦谁,但很不喜欢如影随形的桂忠。
自从青州回来,桂忠一字不差向皇上汇报他的言行,李嘉就烦透了这个清秀却很闷的年轻太监。
一看又是桂忠,不耐烦地撇嘴,“怎么又是桂忠,桂公公身子不好吗?”
“桂忠你长点良心吧,你师傅用心带你,你倒顶了师傅的位置,呵。”
皇上在前面,对李嘉的嘲讽充耳不闻。
李瑄殿内一股药气,满殿的人愁眉不展。
万一老十四真死了,死于慢性中毒,这一殿的人怕是都得陪葬。
皇上看到儿子几天就单薄了一圈,心疼地红了眼睛。
长长叹息一声坐在儿子床边。
宫女拿来汤药,李嘉接过来,想亲自喂十四弟,都走到老十四床边了,桂忠小声对皇上道,“要不由奴才先试试药,再给十四爷用?”
皇上挥了下手,桂忠拿过个汤匙,舀了一匙服下,过了片刻没什么不适,这才退后。
把个李嘉腻歪得半死,他狠狠瞪桂忠一眼,像要剜他块肉似的。
桂忠却微微一躬身,毫不在意。
李嘉喂过李瑄喝药,又叮嘱一些注意身体的话,便先告退了。
桂忠问小宫女,“六殿下来得勤吗?”
小宫女答道,“殿下每两三天来一次。”
“次次都带许多礼物来,有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咱们十四爷很爱玩呢。”
这夜晚上,桂忠陪着皇上听道长讲道,兴味正浓之时,桂忠突然脸色大变,他压抑着难受,慢慢退到门边。
正要跨门而出,被门槛绊了一下,倒在门口。
像散了意识似的,伸手解开玉带,拉开衣领,口中喃喃着,“热、热死人。”
皇上大惊,赶紧宣太医,太医赶来一瞧便道,“小桂公公似是中了与十四爷一样的毒。”
“服排毒汤看看,只需几天,不接触毒物就应该能缓解。”
服过排毒汤,他又发作一次,感觉周身如坠冰窟。
后面睡过去,第二日就能下床,他如常去向皇上请安。
皇上一连问了几遍,是不是真的好了?
头一夜皇帝因为桂忠中毒而大发雷霆,整个十四爷殿里的下人们集体跪了一夜,直到现在还都跪在院子里。
已经冻晕了一个小宫女。
桂忠闻听消息,赶了过来,“请皇上放了那些下人,与他们无干。”
“奴才对十四爷的所中之毒,已有了想法,奴才定能保住十四爷,并且找到下毒之人。”
……
胭脂在王府内混得风生水起。
她伺候人出身,拿捏主子的心思很是稳、准、狠。
自玉珠失了孩子,胭脂劝解有功,便贴身伺候玉珠。
李嘉见玉珠整日无精打采,虽已肯吃饭,但仍是恹恹的,知其病在心里,叫来胭脂叮嘱,“陈家的,你要是如解开侧妃心结,本王赏你一座宅子,并白银五百两。”
胭脂道个万福口中推辞,“奴婢自己有孩子,知晓女子丧子之痛,说句爷不爱听的,比爷还知道的多些。”
“奴婢不图银钱,是真心心疼侧妃,她是好姑娘,看年纪也只比我女儿大不了几岁,奴婢会好生伺候,请爷宽心。”
胭脂这几句话足以宽慰李嘉。
他是真心想玉珠快些好起来。
这是院子里跟随他时间最长的女孩子,他本质又是怜香惜玉之人。
见完李嘉又到主院给王妃请安,顺道将侧妃之事回禀给王妃。
却见王妃眼下一片乌青,心不在焉听完之后道,“需用什么药,只管用,王府不差银子。”
“奴婢知道王府有钱,只怕苏侧妃存了寻短见的心思。”
绮眉长叹一声,“她非得这么固执,我这个当家主母也没好法子。”
胭脂退出屋,心中对两人关系有了点见解。
不多时,她端了碗汤水过来,“小妇人略懂点医道,王妃大约晚上睡不安稳,这银耳炖酸枣仁最安神也不苦口,王妃趁热喝下,保管晚上能安睡一晚。”
她放下碗不多言便转头出去,还不忘为绮眉掩上门。
绮眉尝了一口,的确香甜,便喝完了它。
因为阿良的事,她几夜不得安眠,一方面阿良是她旧友,另一方面,阿良是李嘉最信任的奶兄。
李嘉难受,连累绮眉也不得安生。
两个人都翻来覆去,深夜里长吁短叹。
这一夜不知是汤的缘故,还是李嘉没在房里过夜,她睡得十分安稳,一觉到大天亮,神清气爽。
想到胭脂之功,便去侧院看看玉珠,连同问问那方子。
走到门口,却听里头传来胭脂开解玉珠之言,“你得好好喝药,不然这一家上上下下谁不心疼?”
“昨儿为着你的身子,我见王妃眼下乌青……”
“她何曾想让我生下孩子?她才不会为我难受。”
“那您可说错了,小世子生下来是王爷的孩子,王妃身为主母,也应着一声娘,怎么可能不想你生下,恐怕还盼你生个世子呢。”
“侧妃,小妇人伺候过太多大户人家主母,身为主母,便得有主母的气量,不然家道好不起来。我看王妃是个沉稳大度之人,你可别乱想。”
“来把药乖乖喝下,我有好东西送给你。”
不止玉珠,连门外绮眉都起了好奇。
她一个奴婢,能送主子什么好东西?
玉珠喝下了药,胭脂从袖中摸出个布人偶,做得很精细,很新,一看就是连夜赶制的。
“这娃娃里缝了小世子没了的时辰,也许他的魂没走便会附在这娃娃上陪着你,侧妃可喜欢吗?”
娃娃做的可爱之极,苏玉珠将玩偶抱在心口,哭出声。
胭脂又道,“我知道侧妃为孩子备了摇篮,不如把摇篮放在床边?”
“嗯。”玉珠将布偶抱在心口,边哭边点头。
绮眉想了想收回脚步,离开偏院,此时她显得有些多余。
下午差人叫了胭脂过去,问她道,“你是分给玉珠的人,为何为我说话?我睡不安稳,并不为苏侧妃。”
胭脂不慌不忙道,“奴婢有个粗浅之见,说给王妃听听。”
“王妃身为嫡妻,主母,这院里所有人都是主母的职责。您既然担着责任,就得负得起来这个责任。”
“身为主母,还需懂得夫妻之道,哪个做妻子的也不想和夫君闹得不和睦。”
“既然王爷在意侧妃,王妃哪怕做样子,也需在意一下。”
“再者小妇人为主母和王爷所信任,来了这个家,便巴望这家里人人都好,自然不会只顺着侧妃的话往下说。”
“任事都逃不过个理字。”
“奴婢说的只是理,并不站在谁那一边。”
绮眉听了这番话似有感悟,愣怔半天,缓和语调道,“你说的很是。王爷招你进府,很有眼光。”
胭脂递上方子笑问,“王妃今天看着精神好多了,想必是方子起了作用。”
绮眉拍着额头,“倒把这给忘了。”
胭脂看到桌上放着些男子物品,却非王爷日常所用的那样昂贵,便知府里出了别的事。
当下便留了心。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